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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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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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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敬青藏铁路

汽车在京藏高速上飞驰,窗外是那曲高原铺展的巨幅画卷。草场如无垠的绿绸向天际漫卷,牛羊散落其上,宛如天神信手撒下的珍珠。当雄草原的绿意更是泼辣,直泼到雪山脚下,又毫无惧色地撞进纳木错幽蓝的怀抱。念青唐古拉山脉静卧云端,雪峰在日光下流淌着银辉,如同一位白发苍苍的巨人,以亘古不变的姿态守护着这片圣洁之地。

右侧忽然有银光一闪,一条钢铁巨龙闯入视野,与公路并驾齐驱,这就是青藏铁路!列车如银箭般切开高原稀薄的空气,车窗反射着刺目的阳光。我紧贴车窗,看它呼啸着掠过牦牛群,惊起几只飞鸟。心头忽地一热:这钢铁长龙如何能攀上世界屋脊?是何种力量在支撑它穿越生命禁区?

这条巨龙身长一千九百五十六公里,从西宁昂首,直抵拉萨云端。

它分作两段生长:一九五八年,第一段铁轨从西宁向格尔木延伸。高原立即露出狰狞面目,冻土如狡猾的敌人,夏日融化路基,冬季又冻成铁板。筑路大军用热血对抗严寒,有人咳出的痰带着冰碴,有人枕着氧气瓶入眠。二十六载寒暑交替,直到一九八四年,列车才终于喘着粗气抵达格尔木。

更艰险的征程在二零零一年开启。格尔木至拉萨的一千一百四十二公里,是真正的天路。昆仑山口的风如刀,唐古拉山的雪似箭。当推土机在海拔五千零七十二米处掘进,工人们每挥一镐都像在搬山。氧气含量不足平原一半,机械也患上“高原病”,发动机喘着粗气罢工。最险峻处,工人们腰系绳索悬在绝壁打眼放炮,碎石裹着冰雹砸向深谷。

冻土区是真正的魔鬼地带。夏日正午,铁轨下的冻土化作泥浆;寒夜降临,又冻成膨胀的冰坨。多少路基在反复冻融中扭曲变形?工程师们最终发明了“以冷治冻”的妙法——在路基插满“散热棒”,让地热顺着金属芯散失,永保冻土坚硬如铁。这成千上万根金属“定海神针”,终于让铁轨在流沙般的大地上扎稳了根。

车过当雄,草色愈发苍翠。远处有藏家孩童向列车挥手,红头巾像跳动的火苗。我凝望窗外如画江山,眼前却浮现出另番景象:风雪夜,帐篷被狂风撕扯,测量员用体温焐热冻僵的仪器;爆破现场,青年突击队员抱着炸药冲进塌方区;医院里,护士为昏迷的工人套上氧气面罩,他的指甲乌紫如熟透的桑葚。

在昆仑山隧道贯通那天,老工程师抚摸着冰凉的岩壁老泪纵横。他口袋里装着三张照片:二十岁在宝成铁路抡大锤,四十岁在成昆线上排险情,如今六十岁站在世界屋脊。而更多无名者永远留在了雪域高原。有位混凝土工人栽倒在搅拌机旁,怀里还揣着给女儿买的转经筒;有位医生连续抢救七名肺水肿工人后,自己再也没有醒来。据说每公里铁轨下,都沉睡着不止一个英魂。

忽然,道旁闪过一抹鲜红。“高原儿女心向党”、“缺氧不缺精神,艰苦不怕吃苦”——教育牌上的大字如燃烧的火炬。我猛然坐直,郑重举起右手。风中的党旗猎猎作响,仿佛万千建设者在齐声呐喊。这庄严一礼,敬给用血肉之躯丈量天路的先驱,敬给把心跳刻进钢轨的忠魂!

列车正穿越念青唐古拉山口,海拔五千二百三十一米的标示牌一闪而过。钢铁巨龙在雪峰间盘旋,阳光为它镀上金边。我忽然懂得,这钢轨分明是民族脊骨的延伸。当汽笛在念青唐古拉山巅长鸣,是五千年不屈的魂魄在云端回响。

车轮滚滚向前。窗外闪过最新告示牌:“青藏铁路电气化工程启动”。七十二亿巨资将注入钢铁动脉,新能源的血液会让巨龙更强健。这不正是建设者精神的延续?从一九五八年的铁镐到二零二五年的智能电网,变的只是工具,不变的是一脉相承的勇毅。

列车在高原上划出银色轨迹。它穿过楚玛尔河特大桥,桥墩如巨人的臂膀托起天路;它掠过措那湖,车影与雪山倒影在碧波中共舞;它驶向拉萨河谷,金色阳光为布达拉宫戴上冠冕。这条由青春与生命铺就的通途,仍在生长,仍在攀高。电气化只是新起点,更远的未来已在轨枕间萌发。

此刻,车内《天路》歌声倏然响起。路旁,藏族老阿妈转动经筒,泪珠跌落绣花衣袖。她的孙儿踮着脚尖望着呼啸而过的列车:“火车把奶奶的家乡和北京连成一家了!”钢铁巨龙仿佛听见童言,发出一声悠长汽笛。这笛声乘着稀薄大气扶摇直上,惊起一群斑头雁,在雪山之巅排成箭簇,直射向浩瀚苍穹。

它载着亘古的祈愿与崭新的希望,在离天最近的地方,隆隆书写着一个民族永不停歇的向上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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