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津门
初秋的天津滨海国际机场机场,玻璃幕墙将流动的云絮分割成几何光影。我从大连飞返兰州途中,在此中转停留两小时。航站楼里南来北往的旅人拖着行李箱碾过光洁地面,发出潮水般的嗡鸣。
我坐在候机厅的椅子上,忽然想起这是第十三次踏上这片土地。二零零六年至二零零八年,我在国家发改委工业司工作期间,随发改委领导屡次造访津门。那时总在暮春或深秋时节,乘着公务车穿梭于开发区与港口之间。滨海新区的吊车丛林尚未褪去钢蓝色的锋芒,保税区的仓库群像巨鲸脊背般匍匐在渤海湾畔。我们在泰达的会议室里研讨产业升级方案,在三十万吨级矿石码头看龙门吊抓取赤色矿砂,在空客总装厂见证机翼与机身如何完成精密对接,在天津一汽丰田参观一辆辆汽车像长龙般下线。
工作之余,当地同仁常带我们沿五大道漫步。夕阳将庆王府的琉璃瓦染成蜜色,民园体育场的罗马柱廊下,有老人拉着京胡唱《空城计》。最难忘海河夜航时,两岸楼宇披挂的灯带将水面染成流动的霓虹,解放桥开启的瞬间,仿佛整座城市都在钢铁齿轮声中缓缓展开臂膀。
“各位旅客请注意,前往兰州的航班开始登机。”广播将我从回忆中惊醒。透过舷窗望去,新投运不久的滨海国际机场航站楼如银色鲲鹏展翅,与记忆中堆满集装箱的保税区重叠交映。十余年前参与论证的东疆港跨境电商试验区,如今该是货轮如织了罢。
机舱关闭前,最后望了一眼秋阳下的津门。这片土地见证过太多我的辗转:当年带着产业规划图纸而来的工作人员,如今已是送女远行后独自归乡的退休老者。渤海湾的风吹了千万年,吹过李鸿章创办的机器局旧址,吹过我们曾经丈量过的荒滩,如今吹着银翼下这片焕然新颜的土地。
飞机攀升时,我看见蜿蜒的海河依然如银链般系着这座古城。有些城市注定成为生命中的坐标尺,丈量着时光如何将青丝染霜,又如何将宏图化作大地上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