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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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山
每座沙山都是一帧巨大的页面
微观的像素：沙粒、甲壳虫和沙生植物
——这些散落在人间的符号，都进化为文字
这要多大的耐心啊。渺小如蚁的我
从沙山脚下爬起，一粒沙一粒沙地阅读
偶遇一棵草，我会感动万分。多么稀缺的生命
今生只能相遇一次。而此时，与我邂逅
我手脚并用，这万仞的沙山
足够我一生跋涉了——一生只爬一座沙山就足够了
途中，与星宿相识，享受日月的光辉
与甲壳虫互为知己，我们同为页面上微不足道的文字
同为阿拉善长调中的一个音符。这就足够了
高高低低的沙山，鸿篇巨制的乐章
稍有起伏，就能感人肺腑
这就足够了，爬到顶峰，就能仰观天文
俯察满页的文字：匈奴文、回鹘文、蒙古文、汉文
那些渺小如蚁的文字，装满了宏大的书册
我终究会走下峰顶。走进文字，聆听乐章
以我无限的渺小，烘托巴丹吉林无限的宏大
海子
从沙山俯冲而下，到达海子岸边
会惊异于海子里包含的另一个世界
在沙山上见闻的一切，会浮现于湖面
——沙砾、草木、甲壳虫，和另一个我
我惊异于这个巨大的眼眸。它们
已洞察世界亿万年之久。星辰变幻
世事变迁，物来物往。哪些是前生，哪些是今世？
哪些关于风声，哪些关于雨意，哪些无关风月？
我惊异于巴丹吉林深处最深刻的爱和痛
——那些五彩缤纷的色彩：红色，蓝色，绿色……
它们表露着沙漠里的喜、怒、哀、乐
一如我的哀伤、我的悲愤、我的欣喜、我的爱和幸福
我惊异于这片海的灵动
天鹅、仙鹤和麻鸭都已收起了翅膀
它们都是一艘无桨的船。漂泊在海的辽远
鱼群潜入深处，卤虫浮于表面
这立体的海子一定与远处的雪山相通
要不怎么会有雪莲的影子。一定与远处的海相连
要不怎么会有海一般的深邃
我就是守护在岸边的渔夫，就一壶烈酒和阳光、月色
垂钓起流传已久的关于沙漠与海子的故事
岩画
离开沙漠和海子，我就是一名猎人
身披兽皮，手持长矛，拈弓搭箭
所有伙伴都已在路口集结
把所有动物都围进山谷
把北山羊、梅花鹿、岩羊、野牛都赶进曼德拉
让猎人们准备好弓箭、标枪，收拾好刀具
让女人们洗好锅碗，捡拾好柴火，摆好酒盅
——这个丰收的夜晚，一定要让篝火熊熊燃起
一定要斟满酒，唱起歌，跳起舞
今夜，一定要一醉方休
离开沙漠和海子，我就是一名牧人
我要在山巅扎起帐篷
在山坡扎起营盘，在山脚驯服牛羊
用兽皮制成巨大的旗帜
我会占山为王，在阿拉善戈壁
——这宏大的戈壁、宏大的战场和草场
就在此世代繁衍。我要点石成金
给所有石头一个名份
我还要结绳记事，在坚固的玄武岩上
抒写延续亿万年的故事。用最抽象的图像
刻下我们的历史、现实、理想和图腾
留给智者一份待解的密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