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记
风先卸了温软。前几日还裹着桂香余温,绕着窗台打转,如今一转身就带了冷意,掠过耳际时,竟能触到初冬的清冽棱角,连吹过衣襟的弧度,都添了几分硬气。白日的太阳也倦了,透过疏朗枝桠洒下的光,再没有往日的暖烘烘,落在手背上只余浅浅的凉,像被寒气浸透的薄纱,轻轻一碰就散了。
沃野该是换了银装。先前青黄交错的田埂,此刻该覆着层薄霜。那霜极轻,不是雪的厚重,是细碎的冰晶,趁夜色爬满麦尖、沾在豆荚上。等晨光漫过地平线,遍野的冰晶就亮了起来,风一吹,细碎的银光晃得人眼晕——倒像大地连夜铺了层碎银,把深秋的温柔都藏在这闪闪的光里。
树也扛不住寒气了。叶子早没了黄绿的鲜活,都染成了深黄,风一拂过枝丫,就打着旋儿往下落,一片叠着一片,在树根下堆出软乎乎的毯。偶有几枝还攥着残叶,在风里晃啊晃,可寒气再紧些,终究要松了手。这哪是凋零?是草木借着寒霜收了劲儿,安安静静等着,等来年春风一吹,再抽新芽。
空气里满是清凌凌的凉,吸一口能凉到肺腑,却让人分外清醒。霜降从不是冷的开端,是秋在慢慢收尾,把最后一点暖意,都藏进冰晶的光里、落叶的软里,等着人去品——品这寒来暑往的自然,品这万物从容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