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等月（组诗）

秋天的旷野

世界缩小成落日

落进父亲的山里

黄昏正在一棵小草上

枯萎。树上的红枣

已被人打完——

倒下的事物

不信命，它们会等明年

在废墟上长出一个春天

蜗牛背着一座山，也在荒芜之地

缓慢移动。我被一阵风绊倒

又被另一阵风扶起

继续向深秋走去

上  山

时间在最后一座山上

燃烧，暮色卷着温暖的光

涌入林中

故乡长满了山路

野草，小树，土地

给我们讲着一段曲折的故事

几声狗吠坐在半山

等着我们

山中等月

我坐在石头上，独自饮着夜色

醉成一株狗尾草

与其它小草一起在风中

摇摇晃晃。父亲在天上点亮的灯

忽明忽暗

也快被黑夜吹灭。等待

比夜深了。我只看见一棵松树

站在悬崖上

擎起整个夜空

下  山

快下雨了，几盏灯从草木中

站起来，准备离开

我把一块石头留在原地

女儿们的笑语弥漫成月光

照亮整片山林

守山的狗应该在等待中

睡着了

雨中的夜更深。我倚在窗前

又看见自己坐在那块石头上

仰望着夜空

有月的夜晚

有月的夜晚，父亲都会把一盏灯

高高挂在我的窗外

我在光里写诗，生活，睡觉

半夜醒来，有时被一阵风吹灭

被一场雨淋熄

有时被父亲提着

回到山里。孤枕上

有时睡着几滴晶莹的月光

虚无之境

夜已深，我在一杯茶里

睡着了——

父亲来到窗前，手里点着一支烟

他特意来看我

我轻轻喊了几声

他只望着天上的月亮

沉默不语。当我起身去拿月饼

他已经往山里走去

我紧跟着他，在月光里

走了很久，很久

一阵秋风，突然把我推醒

茶中的温暖

漂着浓浓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