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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5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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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儿回

“望儿回”,是川渝两地东南部地区农村人们对向日葵的别称。

一些上了年岁的老人说,向日葵像父母一样,无论白天黑夜刮风下雨,都站在同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地面朝儿女回家的方向,渴盼着儿女回家团聚,还编撰出一个个情节离奇感人,让人为之动容的凄美传奇故事。

然而在人世间,也真真切切地,一辈又一辈地演绎着一个个形式不同、地域不同和情节不同的,父母渴盼儿女回家团聚的动人故事,我家照样如此。

转眼间,又是一年春节到。

说好了在蓉城上班的小女儿,要回家与她姐姐姐夫小侄女和我们老两口一道吃顿团年饭。

这样的团年饭,自小女儿高中毕业上大学后,已有好几年没有聚齐过。

今年的天气也怪,前几天还有些许暖阳的天说变就变。

年三十清晨一睁眼,电视里天气预报气温要陡降至零下二三度,部分区县还发出了凝冻天气黄色预警。

刚出家门,一股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猝不及防的我,下意识地把本就扣得严严实实的羽绒大衣紧了又紧,将挂在脖子上的围巾再绕了一圈,双手揣进衣兜,打着寒战的上身似乎热和了许多。

在年味十足的大街上转了一圈,若无其事的我,一下子想到了即将粉墨登场的团年饭。

抬腕一看,时针快指向中午十二点,小女儿现在在哪?坐上了到武陵的动车吗?想到这,我下意识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给小女儿拨了过去,可等来的却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向来有些性急的我,又连续拨打了两三次,得到的回复依然如前。

我赶忙催问一路同行的妻子:你给女儿打过电话没?

刚才打了,无人接听。妻子面无表情,依然有些失望地冷冷作答后,又忙不迭地给小女儿拨通了视频电话,那头仍是无人接听……

正当我老两口万分着急时,小女儿的电话打过来了。

按下接听键,只听电话那头的小女儿若无其事,轻描淡写地道:说好了要回家吃团年饭,你们着啥子急嘛?刚才正与同事吃中饭,完全没听到来电铃声。

话音刚落,便随即挂断了电话,像有十万火急之事需她去处理一样,搞得正聚精会神,兴致勃勃接听电话的我们一脸茫然。

坐上出租车,周身发冷双手冰凉的我,回想起十九年前那个年三十。

那是2005年春节,大学毕业已在武陵主城上班的大女儿,也是约好了要回老家吃团年饭。

满心欢喜的我,赶早上街购回一大堆各色鞭炮,烟花和糖果,等着女儿女婿回家,过个热热闹闹的年。

下午五时,饭后一直坐在自家阳台,边看书边注视着楼下熙来攘往各色轿车的我,怎么也没看到大女儿那辆橄榄色轿车来到楼下,我有些着急地拨通了大女儿电话一问,方知她们才刚刚上到高速公路。

这样,我只好又憋住性子耐心地等啊等啊,一直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县城四处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天空中飞舞着五光十色,造型别致的各式烟花,却还是不见女儿女婿的身影。

心急如焚的我,不得不又一次拨通了女儿的电话:喂,你们咋还没到?

爸,你们先吃不要等,我们还堵在天圣服务区,看这架势估计要晚上十点左右才能到家。电话那头的大女儿也十分着急!

挂断电话,盼望全家吃团年饭的兴致荡然无存,有的只是不停地抱怨:真是个不懂事的家伙,回家团圆也不提前做好安排,非得去与别人在高速路上凑热闹,真是活该!

不屑说,那餐团年饭,全家人都是在极不愉快的情绪中强咽下去的。

那些年,过年过节坐在阳台上盼女儿女婿回家的我,脑海里都会反复浮现20世纪80年代中,年逾古稀的老母亲,天天盼望我和妻子回家时的感人情景……

那是一九八四五年间,已知道我俩夫妻即将调离老家所在公社到县城上班的老母亲,只要不刮风下雨,几乎每天下午都要站在老屋背后的小山坡上,一边捡地上的落叶,一边张望着对面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久而久之,我也十分新奇地亲临老屋背后的小山坡,去看山坡上哪来那么多老母亲日复一日都捡不完的落叶?哪曾想,我在山坡上仅只看到寥寥无几的十数片掉在地上的桉树叶。

顿时,恍然大悟的我终于明白:母亲去那里捡落叶是假,盼望我和我妻尽早回家才是真!

想到这,被老母撼天动地的爱子之心而深深触动的我当即决定:待父母百年仙逝后,此处就是她们的归宿之地。

果真如此,在我人生最为得意的一九九七和一九九八年,83岁高龄的老父母,终于走完了她们艰难困苦,勤俭节约,爱子如命的漫漫人生之路,面朝儿女们回家的大路,安息在了老屋背后那座小山坡上。

因塞车误时被我责怪之后,大女儿又经历过两三次几乎完全相似的遭遇。

遭受过多次责怪的她,才明白父母盼望她们回家团聚时的心境,竟是那样的迫不及待。

此后,读懂了父母渴盼她们回家团聚之心的大女儿,一改先前逢年过节提前告知要回家的习惯,干脆给我们一个突如其来的惊喜。

每当久未见面的女儿女婿及活蹦乱跳的外孙,突然叩开家门的瞬间,我和我妻那开心和喜悦,简直是难以言表。

时至今日,父母与我们阴阳两隔已长达二十余年,可每年春节和清明节,带着晚辈顶风冒雨为父母上香挂青,已成我家几代人必不可少的一项重要家事活动。

每当站在父母坟头,看到对面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路人,我都会热泪盈眶地回想起当年老母亲站在此地,望眼欲穿地盼望着我和妻子,早早回家时那白发飘零的身影,发自肺腑地喃喃自语:爸妈,你俩的安息之地,就是我们辈辈代代的家!请你们放心,无论我们走到哪,都会回到这个想着恋着、留着你们体温,永远归属于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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