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痛
人生,是由无数场阵痛组成。十月怀胎的妇女将要诞下婴孩,她们要从相处磨合好的共为一体变成独立呼吸的两个个体,所以分娩是痛苦万分的——母腹会阵痛不止,婴孩也会畏惧不适。然而生命的阵痛只需几刻钟,人生的阵痛却淋漓不止。毕竟,生命的过程我们学会的不单单是呼吸。
四年前我踌躇满志的进入大学时,并未想到四年后,我的学生时代和工作时期衔接时,会这样难受。这大概类似前述的生产阵痛,一个痛在身体,但精神满足;一个在精神上挣扎不适,但身体无碍。精神上的不适在于,一个人要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启不同于以往二十多年人生的生活。不再像前十几年的求学生涯一样遇到的是教育引导的老师,我拥有了地位平等的同事。昨天上班等公交车的间隙,从身后传来叫我名字的声音,是入职后只见过一次的同事,他推着小女儿,教她叫我小张阿姨。闲散的拉了几句家常后,在他女儿的哭闹中结束。我回望他推着女儿离开的背影,以前的光影闪过——哭闹吵着要家长回家的我此刻站在了公交站台。这场阵痛不仅仅是社会身份的转变,还有不再被叩问的我和我的情感。
对于情感上角色的换位尚可自我说服,但现实中与亲朋、好友未知相聚日期的分别却更难接受。
大学四年,我十分幸运的遇到了一个温柔知心、宽容善良的好朋友。其实她小我一岁,但在平时的学习和生活中,她却照顾我多些。她先我两个月找到工作,为了让我安心备考,她用自己不多的工资租了一间小房。当然,她对我的好,远不止这些。和她做朋友,暴躁的我,偶尔会变得温柔;偏激的我也时常变得平和。她教给我不止有温和大度还有适格的满足。她是我不可多得的宝藏了。在没有血缘的人身上得到的每一份爱和包容都值得我虔诚的感恩。所以对她,除了朋友之间的喜欢我也很感恩。接到入职电话后,准备启程前往工作的地方,但是踏入陌生城市的第一步总是艰难。她知道我的胆怯,陪着我找房、租房、熟悉公交路线。一切安定下来后,又是周末,她又要马不停蹄赶回去上班。于是最后一晚我们打算好好聊聊天,不幸她又被空调吹发烧了,实在没有精力。认识四年,也互相陪伴四年,像小时候父母外出务工时那样,这阵痛不会强烈突然——是缓慢的、长久的想念。会在某一个季节、某一个时间节点防无可防的溜出来。比如今天立秋,我想起我们的感情,并没有可供收割的丰收。这些情绪似丝线交叉密乱无从理清。甚至越理越乱,还平添无数死结。原来诗文通常是写实,极少骗人。
手机里声音响起,是班群里毕业登记表上信息已经收集完毕。有人去了更高的学府深造、有人端上了梦寐以求的铁饭碗、有人在普通的职位过渡以求下一次蜕变……。国家又推出了许多新的就业岗位,在学生时期和工作阶段的衔接时段,有无数个我这样的人在阵痛,于是累积成社会的阵痛。这是二十一世纪独属于中国社会的阵痛。
所以,不仅仅是我,也不仅仅是我们这代人,所有人甚至社会都这样。在面对生活或情感上或大或小的转变时,总会有长长短短的适应期。在适应期里的难过或想念,这就是属于成年人的无迹可寻但总如期而至的阵痛。它们霏霏如秋雨,缠绕着不舍的、想念的、不适应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