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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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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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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菜花开了

生于乡野,油菜花是再普通不过的风景。

早春,和煦的阳光投射乡村,不经意间你会发现,墙角边或河堆旁一两株的油菜花凌寒悄然开放了,一阵欣喜。“一沐春风万顷黄”,不需多日,阵阵暖风吹过,田野里庭院前的油菜花便遍地盛开。

三四月的苏北乡村,油菜花是当之无愧的主角。“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在老家,灼灼其华的桃花还没谢完幕,蔚蓝的天空下,一簇簇,一片片的油菜花或盛开在乡野田间,或绽放在清幽恬静的田埂小径,于是家前屋后,都是一层层耀眼的金黄,与草地、村庄和蓝盈盈的天空,一起把乡村的春天打扮得色彩斑斓,富有诗意。

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绵延起伏,清香四溢。蜜蜂似乎也嗅到了这花香的气息,“嗡嗡”地把春天叫得更加地响亮。“儿童疾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上世纪七八十年年代,乡村文化生活贫瘠,油菜花烂漫的季节,一望无垠的油菜花海,自然成了孩子们开心的乐园。是啊,熬过了漫漫寒冬,脱去厚重棉袄棉裤的孩子们轻盈得像只小鸟,在油菜花的金色海洋里逮蝴蝶,捉迷藏,嬉戏玩耍。

记忆中,油菜花盛开的季节,也是父母一年中开心的时光。油菜是我国传统主要油料作物,在物资短缺的年代,油更弥足珍贵。为了一家人的吃油问题,父母起早带晚,用他们粗糙的双手把家前屋后的空地、沟渠小溪旁的“边角料”都栽上油菜。冬去春来,成片的油菜花迎风起舞,散发出那醉人的馨香。望着自己得意的作品,父亲总喜欢点上一支烟,盘算着今年的好收成。由于父母的辛勤付出,我家也从没断过油。参加工作后,我的厨房里最不缺的就是父母常年“保供”的小榨菜籽油。

家乡小油坊榨出来的菜籽油色泽金黄,气味芳香。闻着那香喷喷的菜籽油,我的思绪便一下回到艰辛苦涩的读书岁月。记得上小学初中时,家里人口多,劳力少,家庭条件差,为了给我增加营养,盛饭时,母亲总为我“开小灶”,在米饭上倒上一汤匙菜籽油。油倒入热米饭,上下一翻,顿时米饭便黄灿灿、香喷喷的,几口就扒下肚,以至于在城里生活了30多年,有时还会忍不住用菜籽油拌饭,只是怎么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来。

油菜花作为春季田野里最美丽的风景之一。传说在很久以前,云南彝族小伙子阿鲁砍柴回家时,发现浣纱的女子不小心跌倒了河中,阿鲁看到之后连忙跳进了河里救起了这位女子。其实女子是天上的仙女偷偷下凡,见到阿鲁勤劳善良便以身相许。阿鲁家穷,怕仙女跟他受苦便拒绝她。后来仙女回了天上,拿了天上的星星让阿鲁种到田里,便能发财致富。来年种下的星星就会开出黄色的小花朵,这就是油菜花。富足了的阿鲁最终把仙女娶回家,从此过上了幸福甜蜜的生活。许是,油菜花的花语包括希望、美丽和奉献的寓意。

油菜花开,一地金黄。随风摇曳的花朵,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似无数个黄色的小精灵在空中翩翩起舞。驻足聆听,那些随风飘舞的油菜花,此起彼伏的蜜蜂“嗡嗡”声,也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古老而美丽的浪漫爱情故事。

一如油菜花馨香美丽的云是我的远房表姐,高中同学。

云的爸爸定量户口,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公社粮管所的机工。那时劳动用工制度中有项规定,职工退休,子女可以顶替父母工作。随着劳动用工制度的改革,从 1986年 10 月 1 日起,国营企业招用工人,“面向社会,公开招收,全面考核,择优录用”;必须实行劳动合同制,废止子女顶替等制度。

那一年我和云在都上高二年级。云理科成绩好,但为了赶上这一趟“末班车”,她主动放弃了高考,接了姑父的班。跳出了“农门”的云成了乡粮管所的一名记账员。

高中毕业后,我离开老家到外地读书。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我接到云的来信,信中她说近来身体不好一直在家休养。云一向病恹恹的,是同学眼中的“病西施”。展信如晤,‌思念如潮水,淹没我心扉。好不容易等到星期天,再向班主任请两天假,我便匆忙赶到长途汽车站,先乘车、再转船,去看望云。

从县城坐船到云家需一个多小时。仲春时节,河两岸成片成片的油菜花,为大地带来了生机与美丽。一处处盛开的油菜花,掩映在葱茏的绿色中,犹如一幅流动的油画。

汽笛一声长鸣,船快到码头了,窗外,宽敞的站台上,云手里拿着一束金灿灿的油菜花,使劲地对着轮船挥手致意,披肩的秀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表面上看,云的身体状况比我预想的要好。

第二天下午,我要乘船回县城,以便翌日乘早班车回校。其实那时云身体已很虚弱,但她还是执意坚持送我到四五里远的轮船码头。

记得那天云领我抄近路,走一条油菜花簇拥、幽僻的乡村小路。阳光不燥,风也温柔,路两旁油菜花黄澄澄的,连成一片,仿佛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金色的锦缎,微风过处,清香四溢。不远处,绿油油的麦苗,在微风的吹拂下,掀起一层层碧绿的涟漪。云那天穿的藏青色的西服,时尚又漂亮,精致的套装更衬托她的亭亭玉立。

一路上,平时喜欢嬉闹的云很少说话,“春色不语吐万言,且待春和款款行”,或醉于眼前的春色,或藏着春思……金色的花海中,彩蝶流连,蜜蜂成趣。……

实习、毕业、分配,忙碌中与云联系渐少。当我好不容易在城市扎下根后,望着办公桌上红色的旋转拨号电话机,我突然想起了云。谁料到,因病情恶化,第二年的春天,也是在油菜花盛开的季节,云匆匆走完她的一生,那一年她才 25 岁。

云病危的时候我正忙于实习。临终前,她没让家人通知我,只是托人送我一帧油菜花制作的书签。30 多年了,书签已渐渐失去光泽,但上面的油菜花却依旧鲜艳明丽。“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恍惚中,藏青色西服的云手里正举着一束油菜花,循着油菜花夹杂的乡村小径,向我走来……

春天来了,油菜又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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