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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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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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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路(原创)

最近,因给父母立碑一事回了趟老家,有机会坐了一次家乡的高铁,不仅感受到了回家的方便、快捷和舒适,更多的是由衷感慨四十多年来回家之路的变化。

我的家乡陕西乾县,位于八百里秦川西北角,属黄土高原到关中平原的过渡带,西北属黄土高原,东南则是关中平原。现在以乾陵闻名,其实我们县是一个很古老的县。秦孝公十二年(前350年)就是秦国的好畤县,比孝公的五世孙——始皇帝赢政统一天下后,实行的郡县制早了近一百三十年,既是后来成为全国的三十六个郡县之一,我们这个县也归内史管辖,属京畿要地。后来随着历史的变迁、朝代的更替,先后改过奉天、乾州等名字,直到民国才改称乾县。

虽然是一个古老的县,大概因为地理的缘故,交通一直不怎么便利。小时候见过最宽的路就马车路,至于公路也只是从大人嘴里听说有一条从县城东面穿境而过的西兰公路,而那路距我们这个位于县境西南角,鸡叫听三县,不闻火车响,汽车也少见的安静小村,足足还有三十多公里远呢。在我的记忆里,老老少少出门,不管是走亲戚、赶集,还是到镇上开会、县里办事,多是靠两条腿,能有马车坐或是自行车骑就算享福了。我在镇中学上高中时,每周回家背两次馍,全靠两条腿在曲曲折折的黄土路上,晴天一身土,雨天两脚泥跑过来的,哪有什么班车呀。我第一次出远门是1976年初中的暑假,参加县里杨家河水库建设,三十多公里路,我们一帮年轻人在队长的带领下,拉着装满工具和锅碗瓢盆的架子车,天麻麻亮就出门,先是二十多里土路,快到县城时有几里石子路,到了乾陵脚下走了一段柏油路,也就是西兰公路,后来又拐上了一条土路,直到傍晚才赶到了水库工地。那天赶路的辛苦绝不亚于后来工地上一个多月的活路。而这一趟走下来,让我和伙伴们都切身感受到,还是柏油马路好走,那怕是石子路也比土路好走得多。1980年7月与同学合骑着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到到县城参加高考,二十多公里的慢上坡路,除了坑坑洼洼的土路,就是颠簸的石子路,而且县城西面的莫谷沟还没有桥,谷深坡陡,先从沟西面向北斜下一面长坡,到了沟底再从东面向南上一面更长的上坡,尽管七月流火,汗流浃背,因为有自行车,更因为习惯了这样的路况,并没有觉得有多么的辛苦和颠簸,还觉得比起走路来又快又轻松。

真正体会到回家之路难走的,还是在我离开家以后。我到南方上学后,每次暑假总要为怎么回家而伤脑筋。因为,无论怎么走,都得倒几次车,不管火车坐到西安、武功、普集、还是绛帐站,都要再换汽车,到了离家最近的乡镇后,还得步行三五里才能到家。后来到新疆工作,虽说回家的机会不多,但遇有开会、学习、出差等途经西安的公务,仍然要反复斟酌,怎么能既省时间又方便地回家看看父母。多年折腾下来,让我深感走南闯北也难不过回家一趟。而回家之路的艰难,使我虽然身在边疆,却无时不在关注着家乡道路交通的建设情况。

最大的变化出现在上世纪八十年代。1981年,法门寺那座建于东汉末年、号称“关中塔庙始祖”的十三层砖塔,被岁月的风雨冲塌了,这在遍地古迹、处处文物的关中,原本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却因此后重修该塔时,在其地宫里发现了释迦牟尼真身佛指舍利子而轰动天下,一时中外信徒和游客纷至沓来。虽说法门寺在扶风县,但从乾陵过去,最近的路线必打我们村的北边经过。佛指舍利子的影响力和乾陵的魅力,终于连通了一条离我们村约有一里路的柏油马路。记得1988年5月,我带着刚结婚的妻子探家,适逢雨后的这一里的雨水黄泥,让妻子那双从新疆走了几千公里,依旧干干净净、油黑锃亮的皮鞋,一踏上家乡的土地就面目全非了。尽管如此,下车的地方离家已经很近了。

后来大概是2010年前后,我回家时汽车居然开到了家门口,这让我惊喜不已。水泥路铺进了村子,班车停在了家门口,回家的路终于和外面的公路、铁路、飞机场连通了。自此,不管我什么时间、从那个方向回家,再也不用费心劳神地选路线、算时间了。路修通了,家里的条件慢慢的都有了较大的改善,村里的电动车、汽车、拖拉机和农用机械也多了起来。很快村北边的那条公路又连上了关中环线,愈加宽阔平整,进进出出更方便了。再后来听说县里通了高铁,虽说自己坐过不少的动车高铁,但三十多年被回家的艰难折腾出的心理阴影,时常催生出想坐一趟家乡高铁的冲动。所以,这一次就婉拒了妹妹开车相送的好意,执意坐一次家乡的高铁。

西安到银川的高铁,打乾陵的西面斜向东南而下,县高铁站设在县城东南,是一座只有两层,却既时尚前卫,又传统古典,气派高大的建筑。东西两侧古城墙一样的基础上,伸出两层宽大的平顶,出檐深远,大气舒展,正面顶部扇面式的弧形,有一种浓厚的古宫殿的韵味,中下则用暗红色的条框,以格栅的形式撑起玻璃外墙,庄重气派之中,更有一种强烈的大唐历史文化的遗风。

我走进候车室时,距最近一趟车不到半小时了,当我打听到还有两张票时,赶紧要了一张。就在我办票的当口,忽然,急匆匆地跑来了两位外国人,说是在乾陵玩的时间长了,急着赶咸阳的飞机,看着俩人着急的样子,工作人员跟我商量,要么你坐下一趟吧,半个小时后就有。当然可以,乾县人应当毫不迟疑地礼让远道而来的客人。于是,我去旁边的自动售票机办了购票。当两位外国客人边向我致谢,边跑进站台后,我倒有机会打量一下候车室的情况了。整个候车室宽阔敞亮,银白色的条式顶棚,间隔宽大的红色栋梁、立柱,与正面透过落地玻璃的红色格栅、墙上的仿唐仕女灯箱,以及里面一排排红色的座椅,相映成一种热烈喜庆、传统典雅,而又温馨的气氛,白色瓷砖墙面与透出微微金色的地砖,光亮可鉴,综合服务中心、自动售票机、母婴室、开水间、扶梯直梯、便利店、卫生间等,一应俱全,环境干净舒适。

很快火车就进站了,下车的约有二十多位乘客,我们这边进站的也差不多也二十多位,上车和下车的大都是年轻面孔,有两三位拉着旅行箱,其它都是随身的小包。上车以后,座位也都坐满了,车厢两头还站了几位乘客,行李架上有些零散的大箱包,看上去空荡荡的。车厢里还是年轻人居多,有的看手机,有的摆弄笔记本电脑、有的闲话聊天,也有靠着座椅打盹的。还有几位外国人,他们一会儿看相机手机,一会儿对着窗外指指点点,虽然压抑着笑声,仍然能看出很兴奋的样子。

我临座的年轻人,一边收拾笔记本电脑,一边起身让道。闲聊中得知,年轻人家在咸阳,单位在西安,工作需要经常跑周边的县,今天是回家过周末。他对高铁赞不绝口,说没有高铁时,下班轻易不敢回家,因为路好走而城难进,不管是搭车还是自驾,下班的时候正好是高峰,到处堵得干着急没办法。这大概就是车上年轻人居多的缘故了。没说几句话,进了咸阳站,年轻人下车了。很快就到了西安北站,不用出站直奔地铁,看了看时间19点45分,刚好半个小时,我已坐上了地铁,杯子里在县车站打的水还有点烫。如果是汽车,这会儿肯定还在城里某处堵着呢。

从每次回家的作难,到汽车进村,再到快速、平稳、舒适的高铁,有点恍如隔世,而曾经赤脚在上学路上奔跑的情景,又犹如昨天。与家的联系,从写信、发电报到电话手机;回家的路,从步行、自行车到汽车高铁,世事就这样在眼前、身边一点点的变化着,只是如今这变化太快了,仿佛一转眼的功夫,我那个偏僻安静的小村庄就再也不偏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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