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书杂忆

近日，在网看了一篇《古代也有“购物节”》的短文，引经据典，从《诗经》、《左传》、《东京梦华录》到《燕都游览志》，画龙点睛展示了古代日常生活，以及传统节日购物的景象。

我国“购物节”中的物，不仅是生活中的用物，还包括精神产品的物。西汉末期，长安太学的书生们便开始把书籍作为商品在“槐市”售卖。到了东汉，书肆趋于成熟，洛阳等地不仅有典籍售卖，学者还可以在市肆博览群书。《后汉书·王充传》：“家贫无书，常游洛阳市肆，阅所卖书，一间辄能诵忆，遂博通众流百家之言”，便是一个例证。

越过两千年历史长河，遍布神州的大小书店，也经常看到很多只读不买的青少年。我年少时逛书店，虽然选书仔细，但一定要购买，如不买，就觉得白用了店家的资源，在和店员对视的目光里，甚是不好意思。那年代购书还不能打折，都是按照书的标价够买。购书的地方，只有一个名字叫“新华书店”。为了便于区分，只好在新华书店的前面加上地名，如西四新华书店，西单新华书店，这也算购书人的一个智慧吧。

十月的秋天，探访新开放的隆福寺，看到一家门上写着“做书”的店铺，不解其意，于是怀着好奇心进了店门。最先看到的是一些青年男女，在几张靠窗的小桌旁喝咖啡和看书。店的四周是书架，中间还有一张巨大的条形台，整齐地摆放着新出版的图书。见有人拿着书去收款台刷卡，才明白这里是一家休闲性质的书店。向店员询问“做书”是啥意思？没啥意思，就是一个店名，小姑娘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为自己的落伍感到羞愧。羞愧之余，又想起了很久以前购书的一些事情。

上世纪八十年代，在西城区新街口新华书店，我买了人生中的第一本《现代汉语词典》。从我家到书店，坐公交车要花5分钱，为了省钱，也就步行前往了。书店坐北朝南，到了下午太阳偏西，店里的光线就暗下来。即便是开着灯，书架高处的书还是看不清楚，买书的时候，报上了书名。售货员搬来书梯，肥胖的身体爬上去，找到我要买的书，又晃动着极厚赘肉的腰，爬下来。然后用一张绿色的薄纸将书包裹，再用纸绳捆紧，写好售出的小票才算完成任务。夏日里，屋顶上旋转的电风扇，似乎没起到多大的作用，他摘下套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叮嘱说，收好小票，回家发现有印刷装订或文字错误，凭小票退换。我才疏学浅，日后多年，小票攒了一把，还是没发现出错的书籍，但那本词典依然经常翻检。

很快冬天到了，一个周日，虽寒风刺骨，但心情大好。穿上一件旧棉袄，骑着二手自行车，去逛新华书店。站在柜台前，由于翻检图书的时间长了，招来售货员的不满，于是就回了她几句，上千页的书，价格又那么贵，我能不仔细看吗？都像你这样看，我们还卖不卖书了？她的嗓门比我高了好几个分贝。尽管她的态度使我不悦，但还是花十多元，买下了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出版的《莎士比亚全集》，共11册。一册的价格相当两斤猪肉，那时，我一个月的工资只有16元，宁愿三月不食肉，也要买莎翁全集。多年以后还在想，精神需要的力量竟是那样强大。

后来，伴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商家为图书夹上了磁条，读者站在书架的间隔里选书，再也没人责怪了。

一次，听朋友介绍，王府井外文书店有小黑胶光盘，可以在电脑播放，这对书店的销售来说，是一个改变，他们不再是只卖图书了。下了班，穿过海淀和西城的闹市来到书店。王府井大街上的这家书店，在西单图书大厦没有建成之前，规模算是比较大的一家。当我拿着两张贝多芬第五和第六交响乐的小黑胶准备出门，发现店里还有大16开本的乐谱，于是又买了以前在新华书店未曾看到的小提琴独奏曲分谱。乐谱印刷精美，符号清晰，让我乐不思蜀。那时新华书店里没有外国原版乐谱，国产乐谱的开本也只有大32开，使用不方便。那以后，王府井外文书店，成了我在北京购买唱盘和乐谱的专享书店。

不知道从什么时间开始，消失了几十年的书摊应运重生。摊主从批发渠道购买了图书，然后在路边或过街天桥等人员密集的地方售卖。经营者在地上铺一块塑料布，然后把书摆在上面，遇到雨天或城管，就把塑料布一兜，赶紧收摊。书摊的图书种类较少，大多数是武侠小说和其它文学作品。由于价格比书店的便宜，时常看到有人购买，挡不住诱惑的我，也曾在家门口的过街桥上买过《七侠五义》。一段时间盗版书的出现，给图书市场带来了不良影响，为了市容的整洁和打击非法出版物，没有固定摊位的书摊就被取缔了。

后来，由政府相关部门组织的书市，使我有了新的选择，春秋两届的地坛书市，不仅是图书市场的一个热点，也是群众参与的重要文化活动。

2025年9月“我与地坛”北京书市如期开市，全国300余家出版社带着50万种图书与读者见面。公园里的几百个摊位，像过大年一样热闹。我不仅买到了钟意的图书，还与出版社的编辑进行了沟通交流。一位年纪尚轻的编辑，介绍了今年以来，作者自费出书的一些新变化，一个多小时的交谈，在我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出版一本自己的散文集，成为了一个新的梦想。

当下，随着国家文化强国战略的不断推进，城区和郊区的商圈，都建有标着这样或那样名称的书店。年纪大的读者坐在座位上细读，年轻人或倚窗而立，或席地而坐，成为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书店还允许读者带着电脑在店里阅读写作，渴了就点上一杯咖啡或茶，认真规划思考。多种经营是新型书店的一个重要特色，书店不但卖书还卖一些和书籍有关的文创产品，对图书销售和阅读推广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冬天温暖的阳光，洒进商圈，在书店喝着热茶，选着书。买了一本迟子建散文集：《好时光悄悄溜走》，心满意足。晚上，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