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欠你一个拥抱

妈妈，这段时间我神情恍惚，夜里睡觉也时常失眠，窗外的寒风不停地敲打玻璃，仿佛有意提醒我，别怕冷，也别消沉，你骨瘦如柴的妈妈正在南方念叨着你的名字，她的柔情像一团不灭的火焰在雪地里闪烁着母性爱的光芒。

可是，我能不胆颤心寒，能不期盼离妈妈更近一些，能不在温暖的春天来临之前，静静地梳理杂乱的心情，在无边的苦痛里，我必须振作起来，告诉我的亲人和朋友：妈妈，我欠你一个拥抱！

妈妈，去年12月29日当我接到你病重的消息后，我无法用文字形容我当时复杂而难过的心情。舅舅对我说，这病不要紧，就是面黄肌瘦，吃不下东西，大不了他带你到长沙治疗，他还问我在南宁的大医院有没有熟人。我当时还以为是胆囊炎，这是个小手术，不会折腾病人太久。考虑你和舅舅他们也很多年没来广西了，我就决定让舅舅和弟弟把你送来广西复诊治疗，这样我也可以尽尽我的孝心，了却我多年来的一桩心愿。

1月2日晚上9点钟，当你和舅舅、弟弟他们从南宁火车站出站口出来的时候，看见你虚弱的身体在熙攘的人群中显得那样渺小，我神色凝重了，竟忘记搀扶你，或者拉着你的手给你一些温暖。我只是说，等下我们打的回南宁的家，你的大儿媳妇已经在家做好了饭菜。后来，的士司机不愿意走西乡塘那条路线，我们只好挤上10路公交车回家。在公交车上我们都站着，我怕你摔倒，我喊了一声妈妈过来扶着椅子，别靠门口站着。这时我前面的一位女士站了起来，把座位让给你，我替你谢谢她。不久，你扶着椅子低头休息，全然没有心思看繁华都市的夜景。妈妈，那时你一定饿了，被病情折磨着能不需要补充营养，我当时接你的时候，如果带些吃的东西给你，或者开着小车去接你快点回家，那该多好啊！

99年舅舅送你来带豆豆的时候，你还精神矍铄，说话做事还是那样利索。转眼十多年过去了，你苍老了，老得让儿女们愧疚。由于弟弟的两个孩子体弱多病，你放心不下家里的农活，在端午节前我还是送你回到老家。现在豆豆长到1米5，上小学六年级，还戴副眼镜，你可能认不出来了。期间虽然我们带她回老家三趟，但都来去匆匆，对故乡那片土地和亲人已开始陌生，我们都不要怪她不会说家乡话，等她长大成人了，她一定会懂得懂得孝敬父母。

当我们坐电梯回到你陌生的家时，当你听到你的儿媳妇叫你一声妈妈，豆豆叫你一声奶奶的时候，你的心一定暖和起来。这是你大儿子的家，也是你的家，是温暖的港湾。然而，你到家后不是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下，而是先检查房屋的大小和摆设。我听到你说了一声这屋好大的时候，我赶紧把你引到你当晚要休息的房屋，并且说，这屋原是豆豆来南宁住的，她听说你要来南宁看病，她很懂事地提出她的这间房就让你给住了……

1月3日晚上7点，我带着豆豆回单位。第二天，她要上学，我还要上班，只能由你的儿媳妇陪你医科大附属医院复诊。出门时，豆豆跟你说再见，我的心咯噔一下，好像生死离别前的悲痛提前到来似的，神情黯然，心里却流着泪。妈妈，你可要勇敢地逃过这道劫难啊！

在南宁北大客运中心候车室，豆豆悄悄跟我说：爸爸，你昨晚把我伸在被子外面的手放进被窝，后来我又伸出来了，你知道我在干什么？我问豆豆她临睡前双手合一、嘴里念念有词的样子在做些什么。豆豆说，我在给奶奶祈祷，希望奶奶能够健康，我们全家人都健康！我当时听了过后，眼泪顿时夺眶而出，我除了庆幸有这么一个优秀懂事的女儿外，我还感到惭愧和内疚。因为，在你遇到痛苦需要儿子陪你在身边时，我却不能，甚至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像无家可归的孩子那样流落街头，吃不饱穿不暖，多么希望妈妈你的手牵着我回到充满温情的家啊！

妈妈，“男儿有眼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当我得知你于1月4日在医科大附属医院等了一个白天还没排上队做CT检查，我的一位同事见我在办公室坐立不安，问你老人家的病情怎么样时，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禁不住失声痛哭。妈妈，我知道在你病重的时候流泪是多么的软弱，可是妈妈，我主动提出让家人陪你来南宁看病却不能陪着你，能不感到寒心和揪心？因为世上妈妈只有一个，而金钱、地位和荣耀跟亲情比起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甚至在危难关头，亲情的力量足以穿过屏障，顶起一片阳艳天，让活着人生活得更好，让逝者的灵魂回到天国。

1月5日，医院复诊结果出来了，我的心倒显异常的平静，这是事实，我无法篡改，只能面对现实，尽儿子最大的责任让妈妈在有生之年幸福而快乐地活着。当我向同学提出使用他的小车接送妈妈回平果铝小住几天，然后开车送妈妈、舅舅和弟弟他们回老家时，同学很爽快地答应了。还有几位同事和好朋友先后跟我说，如果使用小车就跟他们说一声，那时我多么幸福，因为我并不孤独，身边还有真情与温暖。

妈妈，当你1月6日下午回到雷感7栋家里时，你一定还记得当时你带豆豆时家里的情形，现在完全不一样了。铺有木地板的客厅原来多整齐，现在堆放着豆豆学习用品和乱七八糟的小东西，曾经整理过几次，过不了几天又被豆豆弄乱了；你原来住的那间小房全成你儿子的书房，里里放着一大堆书；厨房和阳台也没有以前干净了，甚至墙壁上也被豆豆乱贴乱画，我们说过她多次，最终无济于事，任她在狭窄的房屋内施展才华。

对了，妈妈，豆豆前不久写了一首《晚风和火车》，我觉得她写得不错，不妨念给你听听：每当晚风呼呼作响的时候\我的耳边响起阵阵火车的鸣叫\呜——呜——\它很着急\因为它在晚风吹来之前赶到车站\为回家的人们送去一份温暖……这首诗不禁让我想起那晚接你时的情景，感慨万千。只是有天晚上我想点评一下豆豆的作品，结果弄巧成拙，让妻子笑话我以后别说豆豆是诗人的女儿，应该说我是诗人豆豆的爸爸。

妈妈，1月8日是我和同学送你们回老家的日子。头一天，你儿媳妇带们到县城看一看，给你们买了许多你爱吃的水果和食品。她在元旦的时候就给你和爸爸买了价格不菲的衣服，准备寄回去给你们过冬时穿，现在有车回老家，她索性准备了更多的东西，甚至连日常用品也考虑了，把小车尾箱塞得满满的。那晚，我把一瓶好酒开给舅舅喝，你也喝了一小口，如果你不是患有重病，我估计你能喝半斤没有问题。我看你的食量不错，往你碗里夹菜，你总是客气地说，不用，我自己来。

妈妈，我的同事和文学社朋友们得知你来到平果铝，他们在1月7日下午纷纷来看望你，给你送去了真诚的祝福。你还嘱附我，他们太客气了，有机会要好好感谢他们，别欠太多的人情，我明白你的意思。

1月8日大清早，同学开着小车就来楼底下等我们，那天他开了10个小时的车才平安到老家。1年多不见的爸爸忙着生火做饭菜，他见我把妈妈送了回来，他笑了，或许这笑是带着些许苦涩，但对于一位67岁的老人来说，足以让他的孩子们倍感欣慰。妈妈，当我把你们生日和过年的钱放到你们手上的时候，你和爸爸都哭了，说到南宁看病花了不少钱，夸你的儿媳妇善良大方，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忘记你们的养育之恩。我只好安慰你们，原来我读书的时候家里十分困难，你们起早贪黑下地劳作，挣钱供孩子们读书，现在你们逐渐失去劳动能力，儿女们赡养你们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妈妈，你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了，我见你很坦然接受现实，还有说有笑，思维敏捷，委实替你捏了一把汗。虽然人生自古谁无死，一旦面临死亡的威胁，我们都有强烈的求生欲望，有太多的柔软牵挂，还有对熟悉环境和亲人的依恋，我们都想好好地活着，过上舒心的日子，那才是生活真正意义所在。现在，我真不希望“度日如年”这样的生活与你有关，也不希望你老人家掐着指头数日子早早地离开我们，因为我还欠你一个拥抱，一个儿子对亲生母亲的最高礼遇。

妈妈，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