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的阴影

村东头老李家出了一件大事，他家那位倔强的儿子把隔壁村一位黄花姑娘的肚子搞大了。

那年我从学校放寒假回来，还没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脑海里还残留着恋人的影子。一天中午，父亲让我去菜地里扯些蒜回来炒腊肉用，我很不情愿地扔下电视遥控器。刚出家门不久，就碰见了老李家的儿子李爽，看上去他的精神状态很好，穿一件夹克衫，脖子上还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的，让我很羡慕他。他见我无精打采的样子，笑着对我说：“放假了，有空去大哥家喝酒去。”我回答：“好啊，据说你快要娶老婆了，什么时候请酒？别忘记给我们这帮发小发请帖。”

等我从菜地里把蒜扯回来，父亲见我慢腾腾的样子，气得他真想把锅铲朝我的头打来，大声骂了起来：“养你这么大，供你上学，要你帮家里做点事还带情绪，有本事就不要我给你寄生活费。”我刚想顶上几句，母亲把我拉到里屋，心疼地对我说：“儿啊，你都这么大了，还惹你的父亲生气，说出去让人家笑话，等下吃饭的时候，给你父亲敬怀酒，算是消除误会。”

菜上桌的时候，我面无表情地坐在凳子上，见冒着热气的饭菜，口水咽了又咽，但我还是没有多少心情提着筷条往碗里夹菜。这时，我看见村里跟我一块玩大的好朋友小崔往我家里走来，他见我们正准备吃饭，笑着对我的父亲说：“叔叔，我们小时候那帮朋友正在李爽家喝酒，李爽要我请他过去，大家在一起叙叙旧。”父亲说：“你们别让他喝多了，这家伙这些天神经有问题，正好你们在一块给他做做思想工作，让他开开窍。”

说完，我跟小崔来到李爽家，只见他们端着酒杯，那场面热闹得很，心想这下完蛋了，肯定是喝醉了才能回家。李爽见我来了，他故意提高嗓门对大家说：“我们的大学生肯赏脸到我家，提议每个人先敬他一杯，让他给我讲讲城里的故事。”“城里面那里什么故事好讲，我一个穷学生没有机会体验。”我委婉地回答。

酒过三巡后，大家都把焦点集中到李爽身上。这小子高中没考上，到广东混了几年后，腰间别个手机，见村上那些长辈总是递上“芙蓉王”，像是发了财似的。有人笑着对他说，别浪费钱，存起来盖新房娶老婆多好。可他总是笑着回答人家，说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该花的地方还是要花的，不能太亏了自己。

几个男人见李爽的家人不在旁边，话越说越离谱了。一会儿扯到国家大事，一会儿又回到风花雪月的往事，大家多喝了几杯，也顾不上许多。李爽见大家如此放得开，把他如何与隔村一位叫“静”的女孩相好的故事毫无顾忌地讲了出来。朋友们睁开了眼睛，竖着耳朵在聆听他的罗曼蒂克。据我在书本上掌握的那点知识分析，李爽不是在吹，而是在完整地讲叙充满激情、感人肺腑爱情神话。听着，听着，仿佛自己的内心被那些浪漫的事占据着，竟忘记上个月与恋人分手的事情，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不知谁把话题扯到我的身上，非得让我讲点关于恋爱方面的“桃色”新闻。我说，刚刚与她分手，不想再提到她，没劲。李爽不亏是爱情路上走得远，鼓励我：“兄弟，这点痛算不了什么，等你毕业后，找个温柔体贴的女人，让她后悔一辈子。”我说：“兄弟，这样做没有意思，还是照顾好自己，别让人家笑话我都读那么多年书，心胸还那样狭窄。”

待我们把桌上的酒喝得一干二净，见时间不早了，我赶紧回家，担心老母亲找上门来。在回家的路上，正遇见母亲前来找我回去，母亲跟我说，刚才父亲把下个学期的学费给了她，要我好好学习，别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也许自己的心灵被洗涤过，也许那晚感觉到心中的阴影将要消失，当晚我睡得很安稳。第二天起得很早，跟家里做些家务，父亲说，下午他和母亲到田里挑稻草，让我到山上放牛，我愉快地答应了。

不久，村里人都说，村西头老唐家出了一件大事，他那上大学的儿子，上山放牛的时候，还带本书，拿支笔，坐在石头上写起文章来了。

2007年2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