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想把位于县城繁华路段的裁缝店装修一下,改行做点别的生意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就是下不了决心。丈夫水生见妻子每天大清早骑着电动车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后,又急匆匆地赶往县城打理自己的生意,忙完一天回到家里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他多次安慰妻子,要她再坚持一阵子,找个熟人把她安排进厂做个临时工,一个月好歹也有800多元,总比在县城做裁缝生意强。
按理说,去年单位解决一批家属进厂就业就有小曼的份,可惜水生当时在外地带着一帮刚进厂的学生到外地实习,等他回来后别人老婆都正式上岗了,而自己妻子还蒙在鼓里,仍旧在自己的裁缝店里捡些附近服装专卖店改改裤脚这样的小活。水生就找到负责此事的领导,提出能不能看在他多年为生产做出贡献的份上,给她妻子安排一个临时工做做,哪怕是打扫现场卫生也行。领导说,这事不是他个人说了算,而且上面给的指标非常有限,像他这样的情况厂里还有一大堆,希望他理解厂里的难处,发扬一下风格,下次有机会一定考虑他的事情。
水生把领导的话带回家讲给妻子听,原以为妻子会高兴,或者在夜晚奖励他一个俯卧撑什么的。可水生想得太天真了,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不但没有让他有立功表现的机会,随后好几天小曼都不懒得搭理他。水生实在憋不住了想做那档子事,小曼总是说困了改天再说吧,气得水生像霜打的茄子,怏怏地背过身去唉声叹气,哪像一个精力旺盛的中年男人。
水生的心烦透了,就找朋友到外边喝酒,喝得醉醺醺地回来。半夜起来就想吐,小曼也不关心问一下,从卫生间拿来一个塑料盆摔到水生的跟前,恼怒地说,我让你喝!让你吐!那架势谁见了谁都会不寒而栗,俩口子像仇人似的,屋子里顿时弥漫着家庭战争的硝烟,让一家人都喘不过气来。
后来水生把这事跟自己的朋友大伟说了,大伟就一本正经地开导水生,想个法子把你妻子弄到厂里上班,她就会乖乖地向你缴枪投降,温驯得像羊羔,到时就怕你的身子骨吃不消。
水生听后还是一头雾水,忙问大伟有什么捷径可走?大伟打着哈哈说,兄弟,你还是那样单纯,那样傻得可爱,看来你这些年在生产一线真是虚度光阴了。大伟见水生还不开窍,接着在水生跟前做出一个董存瑞举着炸药包的姿式,还夸张地踮起了脚跟,说兄弟这个你懂吗?水生干瞪着眼,就是弄不明白大伟这样做的真正含义,人都快郁闷死了。
大伟就慢慢启发水生,你知道董存瑞炸的是什么吗?
水生很干脆地回答,是敌人的碉堡。
大伟接着再问,你知道机关枪和炸药哪个威力大?
水生觉得大伟故弄玄虚,像是对他进行革命教育似的,有点不耐烦地回答大伟,你有什么招就直接说出来,搞得人心惶惶的,没多大意思。
大伟见水生心急火燎的,神神秘秘地把水生拉到一个角落,告诉他要往领导家送点礼之类的,这样才能解决他妻子的工作,否则就别痴心妄想有什么好处落到他的头上。
水生听了之后如梦初醒,面带笑容向四周看了看,心境豁然开朗起来,仿佛困扰自己的一切烦恼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胜利在向他招手,前途一片光明。
其实,小曼这些天的心情也跌入了低谷,心里装着好多苦水。 一个三十如狼的女人成天坐在缝纫机前,日子单调不说,还要经受别人多少的冷眼。如果不是水生当初许诺结婚之后能调进他们厂,她说不定早就在家乡找一份体面一点的工作。后来结婚生子,工作的事情一拖再拖,眼看那些同水生一年分来的大学生,他们家属的问题都基本解决了,而自己的事情没有着落。一想到这些就埋怨起水生来,怪他平时下班回家呆在家里就知道上网玩游戏。如果不是水生死脑筋舍不得花钱送礼,她早就成了厂里的正式工人了,跟同一单元的那些女的聊起天来,还愁什么没有共同语言。
埋怨归埋怨,但小曼每天都坚持到裁缝店做自己的事情,虽然挣的钱不多,但毕竟是自己辛苦得来的,放在口袋里一点都不烫身子。正当水生按照大伟的提醒往领导家送“炸药包”的时候,厂里突然下了一个文件,说美国华尔街的金融风暴席卷全球,厂里为了应对经济危机决定实行弹性生产,同时还要减薪,以渡过难关。小曼从来不打听水生他们厂里的事,只管水生每个月的工资奖金如实上交。只是她裁缝店生意冷清的时候,经常在心里盘算如何增加投资把自己的裁缝店装修后换成一个服装精品屋,不仅能提高收入,而且也懒得去求人家进厂挣那可怜的几百元钱。自己当老板一个人算了算,挺自在的。
一天下午,水生下班回家看见餐桌上摆好了酒菜,以为是进错了家门,狐疑地看了看妻子,忍不住说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终于尝到了当户主的滋味。
小曼说,你以为我为了讨好你?我有一件事跟你商量,把家里的积蓄用来装修店面,将来改做精品服装生意。
水生先不答话,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啤酒,啪的一声开了瓶盖,倒在杯里冒了好多泡沫,大口地呷了一口,之后稳稳地坐在妻子的对面。
妻子心平气和地问水生,听说你们单位生产出来的产品销路不好,不管正式工还是临时工都要从下个月减薪,还要让一部分职工回家休息,只领生活费。
水生问小曼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小曼告诉水生是大伟老婆昨天在县城买路过裁缝店跟她说的,还说她们领导都召集大家开会了,从下个月开始每人最多也只领600多元,如果不想干可以另择出路。
水生这个时候也不再把事情隐瞒下去,就把单位目前的形势一五一十地说给小曼听,还庆幸自己没有冒险去领导家送炸药包呢。小曼问水生同不同意她这样做?水生说现在全国上下都勒紧裤带过日子,吃饭都成困难,你开个服装店谁去买你的衣服?
小曼想想水生说这话蛮有道理的,于是说问他下一步怎么办?
水生说等过些日子形势好转了再想别的办法,裁缝店装修的事情还要往后挪一挪,不能把家里那点钱打了水漂。
水生说这话的时候也满脸茫然,小曼见了不知说什么的好,夺过水生面前的酒瓶,哗哗地倒在自己的碗里,安慰起水生:不提这些闹心的事,过好今天再说。小曼说完话一口气喝下满满的一碗啤酒,令水生瞠目舌。水生望着满脸通红的小曼,心想今天妻子到底怎么了,她明天还提不提裁缝店装修的事?他在厂里再挺几个月,会不会轮到他领几百元生活费回家侍候小曼?
2009年2月26日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