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自小时候吃过奶娘三个月奶水后,我便与她结下不解之缘。逢年过节,家里有什么酒席爸爸总会想到奶娘一家,要我去村东头请她们一家来吃饭。当然,奶娘总不会亏待我,每年除夕晚她都会给我压岁钱,后来爸妈长年闹矛盾时,她家也成了我和妹妹临时的住所。
奶娘家的院子里种有一棵桃树,待桃子成熟后,她会摘一筐给我家。可我有点贪心,留在家里的不吃,非得带着妹妹爬上树去摘,摘不到索性用竹杆打落下来,依如和妹妹刚在树下把斗笠反过来接,这样免得咂在地上烂了。奶娘见了也不责怪我,她担心我从树上掉下来,还在旁边协助我们。遇到村上有露天电影时她还会提前炒些自家黄豆,等我和依如在晒谷坪上把凳子摆好,待电影快放时她往我们的衣服口袋里放上几把炒得香喷喷的黄豆,充当零食解馋。
村上那些好心的婶娘在农忙时节总是善意地取笑奶娘:水珠啊,你当年的奶水喂出一个干儿子,再过几年又变成自己的女婿了,你今后可享清福了。
奶娘在别人开她玩笑的时候,也会回应人家:当年谁让你们把自己的奶子当宝藏着,只给自己的老公和孩子啃,现在后悔了吧。
奶娘说这些俏皮话时总是那么充满自豪,她见我奶娘长奶娘短的,心眼又不坏,将来一定会报答她的。这对一个农村妇女来说,养儿防老,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后来我上小学五年级后,可能懂得害羞了,改口称她婶娘,称呼变了,但她对我的爱护仍旧没有变。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在我们那个偏远的小村仍旧欣赏到姹紫嫣红和河边杨柳的万种风情,不起眼的山坡上开满各式各样的花朵,给孩子们的心灵增添了许多浪漫的情节和无尽的遐想。
记得我初二放暑假回家,刚好在路上碰见依如从镇中学取成绩单回来,我问她考得怎么样?她说英语不及格,语文勉强才得六十分,数学稍微好点,也就是七十来分。我说这样成绩将来不努力升高中肯定有困难。她说自己的脑子笨,记不住那些那些枯燥的单词和文言文,让我在假期给她补补课。那个夏天我基本上往婶娘家来回跑,有时妈妈怕我回来晚了就打着电筒到奶娘家找人。婶娘总会在依如的房间门敲几下门,然后小声说:小勇,你妈来找你了,赶快回去吧。
后来,我发现依如在我临走时眼睛里总是充满了少女般的忧郁和惆怅,给她讲解数学题时她不是把灯芯往上拨就是含着钢笔若有所思。我问她听懂没有,她只是“嗯”几下就打发过去,谁知道她在想什么心事呢?
那晚我准时去给依如补课,刚好婶娘一家在吃饭,婶娘非得让我喝一杯她家酿的糯米酒,并叫依如到碗柜里重新取来一副碗筷。
我说:在家刚吃了,不饿。
婶娘从桌下抽出一条矮凳,顺手用衣袖在凳子上抹了抹,说:你给依如补课那么辛苦,我还没给来得及感谢你呢。
依如见我有点难为情,推了推我的肩膀,嘟着嘴巴说:是不是到了县城读书,就看不起我们平民百姓了。
我听见依如以这样的办法来气我,连忙说:“婶娘,我坐下喝就是,要不依如又要挖苦我了。
几杯酒下肚,脸烫得厉害。依如坐在边上,我能感受到她温热的气息冲进我的脖子,痒痒的感觉;有时她为了看清我在草稿纸上写的演算步骤,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无意中把前胸贴在我的背上。我隐隐约约地感到后背上两团熊熊的火焰正在肆意燃烧,我不禁浮想联翩起来。我紧张地收缩自己的身子往前靠了靠,激情顿时熄灭了。青春的冲动说来就来了,由不得你有半点思想准备。
依如可能从我急促的喘息中发现了什么秘密,她警告我:小勇哥,你可不能使坏啊!
我红着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替自己狡辩:我才没有东想西想呢,是你想得太多了吧。
依如被我气得半死,用拳头在我背上狠狠地捶了几下,我笑着说舒服啊,要不再来几下?
依如说:小贫嘴,再这样我可告诉我妈了,让她收拾你这个大坏蛋。
我说你敢,不怕我把你吃了。
如果不是婶娘把猪草剁完,听见我们在打闹嘻笑,提醒依如要虚心学习,让我早点回家休息,那晚还不知惹出什么祸来呢。
8
我和妈妈是从镇上搭早班车去县城的,俩人一路上神色凝重,各自揣着沉甸甸的心思,一个小时的路程好像走了几天似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劳累极了。
到达县人民医院时,已接近上午九点钟了。在医院门口我见到了高中班主任唐老师和同学彭青、蒋云和周志海等我。头天晚上我给他们群发了短信,告诉他们第二天我要来县城看依如,顺便找个时间与多年没见老师和同学谈谈心。唐老师安慰我:小勇,别急,我儿媳妇就在肿瘤科,她会安排好的。我说谢谢老师和同学们,老师说不用谢。他还告诉我在县城的同学得知我的情况后,大家都慷慨解囊,给依如捐了五千多元钱,钱在蒋云那里保管着,等我回来亲手交到我的手上。那一刻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妈妈连说谢谢,女同学蒋云连忙搀扶着妈妈朝依如的病房走去。
依如正在打点滴,她见我和老师和同学进来,她努力地挣开双眼,细细打量着我。她消瘦得不成样子,一双大眼睛深凹着,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两只手臂看上去尽是骨头,但从她年轻的面孔上仍然可以感受到她没生病之前是多么的美丽和灿烂。
她告诉我小玉和她妈去交费去了。她用手艰难地用另一只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含着热泪说:这段时间多亏了你这些好心的老师和同学们,他们经常来看我,谢谢他们。
我哽咽地说:我知道了,你就安心养病吧。
老师和同学先回去了,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后来听妹妹说,奶娘把家所有的积蓄和从亲朋好友那里借来的钱都花光了,医院发来了停药通知单,婶娘急得在住院部的走廊上痛哭流涕。前来照顾依如的妹妹不仅打电话告诉我,还向妈妈要来了我高中班主任的电话号码,把我和依如的故事说给了老师听。唐老师考虑到我当时刚离婚不久一个人带个孩子生活挺困难的,组织在县城家庭条件较好的同学们为依如捐了款,并动员已在县城当领导的同学为依如住院治疗提供了各种方便。
婶娘见我坐在依如的病床前,只是说了声:小勇来了。
我欠身走到婶娘前,把同学们捐的款和自己带回来的四万多元钱亲手交给了奶娘,奶娘激动地往后退了两步,说:小勇,你有这番心我和依如心满意足了,你爸妈年纪也大了,你在外面一个人生活也不容易,我哪能随便接受你这么多钱。她随手把钱交给妈妈,妈妈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站在那里发愣。
我说婶娘别那么客气,现在治辽依如的病要紧。
妹妹接过话茬:婶,别推来推去了,钱你先拿着,我哥现在大小也是个领导了,那点钱对他没有问题,更何况我们家欠你们那么多,这点钱算不了什么。
依如见大家争执着,怕影响隔壁其他病人的休息,艰难地抬起头来说:妈妈,你们别争了,小勇哥又不是外人,你就先收下吧,等下辈子我再偿还他。
妈妈坐在病床上握着依如刚输完液冰冷的手,安慰她:闺女啊,当初如果小勇把你想办法弄到小勇他们单位上班,哪有这回事。
妈妈“唉”的一声,转身偷偷地抹眼泪。我看这样下去会影响依如的病情,简单吃完午饭后我就安排妈妈和小玉坐班车回家去,暂时由我和婶娘照顾。
我趁依如中午休息的时候,我找到了老师的儿媳,向她找听依如的病情。她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依如的病最能多坚持三个月,要有思想准备。她还向我打听依如的家人为何只有她妈妈一个人,她丈夫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我告诉她依如有过短暂的婚姻,并简单地说了我们的事情。她听了后趁着没有其他医生不在场的时候,夸了我一句:还是你这样的男人有情有义,难怪你的那些同学说你重感情,今天终天见证了。
我听后觉得特别别扭,她也许是无意说出来的,但我总觉得带有讽刺意味,因为我爱情上我是一个失败者,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我承诺依如好好爱她一辈子是个弥天大慌,最后由于自己的贪婪和自私酿成了无法挽回的过错。
婶娘见我回来,她老人家委婉地对说:小勇,你先陪陪依如多说说话,我到医院附近的市场买点水果。 由于医院病房不是紧张,加上老师儿媳妇出面照顾,双人间的病房实际上只住依如一个,另一间床位留给陪护人夜晚休息用。
婶娘一走,依如就醒了,用眼神告诉我离她近点。我握着依如骨瘦如柴的手,充满爱怜地说:依如,我对不起你,不知道怎样才能得到你的原谅。
依如打断我的话:哥,别说了。我们之间没有谁对谁错的,你也没有欠我的,只是这次回来花你那么多钱,我不知道怎样感谢你才是。
我说:钱用完了可以挣来,但失去的爱就很难卷土重来!
依如让扶她坐起来,我把一个枕头放在她的后背靠着,她抓住我的手放进温暖的被子里,离她心跳的地方很近,仿佛又很远。
哥哥,你说的那些我听不懂,我是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人,不晓得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来了就很幸福,就算哪天我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也无怨无悔,死而无憾。
依如,你会没事的,有我们在你身边保护你,绝对没事的。
哥哥,你别骗我了,我在广东打工时见过这样的病人少吗?只是我舍不得妈,你能答应我为我妈将来去世时,替我披一次麻戴一次孝吗? 依如含泪说道。
依如,别说了,我心里难受,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好好的。我已经泪流满面了。这泪水是在依如病床上流的,是为一个女人流的,是为自己的悔恨流的。
依如见我很伤心,她突然牵着我颤抖的手钻进她早已解开的内衣,先是在细长的乳沟上下滑动,然后使劲抓住我的手在她的胸前左右摩挲。她像是抓住一把烧红的铁钳在她曾经细嫩的皮肤上烫一条永远擦不掉的疤痕。依如幸福闭上眼喃喃地说:哥哥,你有感觉了吧?你那只手也放进来吧,我不想离开你,我要让你永远记得我……
我慌张地看见依如眼角渗出了晶莹的泪珠,她的心跳得厉害,脸上泛起了阵阵红晕,脸和手都抽搐起来,我怕她这样就走了,赶紧把手抽出来,语无伦次地说:依如,你妈妈快要回来了。她这才不好意思转过脸去,用我递给她的面巾纸擦干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