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思

1

窗外嘀嘀哒哒的声音，把我从梦中吵醒，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相反，我对细雨霏霏的春雨，多了几份期盼和友善。简陋的屋子里，除一台电脑，还有身后满柜子的书，我很满足这样的精神生活。此时，在春天静谧的夜色里，在昏黄的路灯下，没有人在踯躅着，也没有人手捧鲜花，站在楼下等待他心爱的女人，或者点亮一盏灯。

2

白天，我有太多的想法，包括爱情、友情、工作、孩子、甚至连我小时候在山上放牛的事情，我也想得有滋有味。可是一到夜晚，我就想着如何把心安宁，让行色匆匆的陌路人也像我这样梦见：春风、春雨、柳枝、桃花，甚至满山遍野的小草。它们这个时候也该享受着细雨的滋润吧。

3

如果爱人的脸上爬满了皱纹，如果她的眼角还有残留的泪痕，如果孩子临睡前把我调好的闹铃时间打乱，我该如何以一种宽容的心态来安慰自己。我不时地鼓励自己：现在我已不是那个思想幼稚的男人，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着朋友、爱人、家人的情绪。他们会为我取得成绩感到骄傲，也为我的莽撞感到不可思议。

4

一位朋友留言说：“能感觉到你每天敏捷的思维，当然是不会醉得不晰。”是呀，我需要敏捷的思维，当然更需要生活和创作的热情。我有时还想，自己怎么对这些文字感兴趣呢？生活在那个偏僻的小镇，我只顾自己填饱自己的肚子，单纯得让我现在想起那段宝贵的光阴。那时我不懂得踏青是什么意思，也不懂得夕阳是可以让牧童牵回栅栏的，更不懂得含情脉脉代表着什么含义。我在弟妹面前维持权威的同时，也挨着父母亲的打骂。现在，我接到他们的电话时，却没有多少话语给他们鼓励，我感到多少有些羞愧。要知道：他们在那段时间里，陪我哭过，陪我蹲在屋檐下，等待从田地里劳作而归的父母，一块在餐桌上吃饭，有时还陪父亲喝点酒，听大人对我们的唠叨。

5

还是那个春天的夜晚，我的心情一塌糊涂。我羡慕人家的孩子可以得到父母亲的关爱，我对自己的成绩抱怨过，对自己的前途迷茫过，幻想将来有一天流浪于城市的街头，最终在无忧无愁的环境里成长。现在想来是有些天真，可当时我真想把自己忘记得一干二净，就像山间的清泉总希望自己的内心清澈而甘甜，容不得口渴的人喝完水后，搅浑那水，破坏了这宁静。

6

这个时候，我在想着你的好，你温柔如水的心情。“爱”对你来说，不是太多，而是太少。“感动”对你来说，不是没有，而是经历过太多。在茫茫人海中，你把自己站在风雨中定格成一道永恒的风景。没事的时候，你翻出来晾晒，对着发黄的相片仔细辨别岁月成长的颜色，用心感悟生命中的那些细微的感动。在谁对谁错中，你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计较，你把满腔的热情和泪水，换成一页页文字，然后慢慢品尝，找出一些可以理解的错误。

7

窗外的雨滴，屋内的灯光，构成一幅别具一格的浪漫情景。左边的被子里，还存我的体温；右边的书桌上摆放着的书，还保留我翻过的痕迹；身后那些陪我多年的书，仿佛在凝视着我，心疼地对我说：早些完成这段文字吧，留些章节到以后再写吧，别累坏了自己的身体。可我现在思绪像是开了闸门的洪水，正奔腾不息，正向我脆弱的身体靠近，我容不得半点迟疑，当然也不想躲在岸边，让一群不懂事的鱼儿摇着尾巴，从我面前慢悠悠地吐着泡泡，嬉闹而去。这些可爱的鱼儿呀，你们要到什么地方去，怎么也不事先告我一声，我也想收拾自己的行囊，跟你们游到更广阔的海洋，去感受第一缕阳光，在蓝蓝的海水里，放飞自己心中的梦想。

8

其实，我还是为自己的执著而感动的，就算是自己曾经的固执，我也会原谅自己。生活，不仅仅是为了养家糊口，更是为了让自己的心灵得到安宁。于是有的人一步一个脚印走得踏实，有的人却为了走得更远，却忘记了心中最初的感动。曾经的牢骚抱怨，曾经的花前月下，曾经的海誓山盟，曾经的踌躇满志，就连曾经父亲和母亲的打骂，也在这春风春雨中感到丝丝的温暖。我不止一次对自己说，生活的自由取决于你对生活的态度，取决于你对生命价值的尊重。

9

三月，我们相约过。相约对我来说，是那么地让我感到，季节的轮回存在着不可忽视的真理。我笑自己不再年轻，我笑自己还是一个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的汉子。可是一旦人家说我太谦虚，甚至有些自卑的时候，我又重新站立起来，审视自己，鞭策自己，鼓励自己，告诫自己。是的，我答应过你，陪你到三月的原野上放牧，陪你到三月的深山老林里，脱下虚伪的外套，露出你细嫩的肌肤，让我们的心越来越近。那是雷池，还是一堵不能逾越的墙；那是春天的诱惑，还是回荡在心中不灭的希望。我不想太明白，也不想在春天的脚步声里回望太久。因为夏天不久也要来临，还有许多事情等待我去打理，还有许多话等待我酝酿后才能说出。

10

天色逐渐明亮起来，我听见一只小鸟在鸣叫。尽管现在的雨滴声没有以前那样清脆，没有我刚起床时那样富有诗意，但我能够想象它们在从天空上飘下来的时候，是那样的从容。感谢它们陪我近两个小时，让我在寂静的夜晚写下这么多的文字。我想，这些来之不易的灵感，如果能够收藏起来，放进保鲜盘里，那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呀。不为别的，就为今晚吐露心声的勇气。

2007年3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