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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文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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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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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的承诺(五)

9

过了一会儿,婶娘带着一小袋依如爱吃的香蕉回来,她见我们俩人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对我轻声说道:小勇,今晚你就去会会你的老师和同学,这里有我陪依如,你就别担心了。

依如见我迟疑,用眼睛告诉我:去吧,我没有事的。

我说今晚就住在医院附近的同学家里,有事你就给我打电话。依如温柔地朝我点了点头。

黄昏降临了,一抹淡淡的夕阳通过窗户照在依如的脸上,泛着光彩和妩媚,像水一样地流淌着,最后汇成一小股溪流潺潺地来到我的面前,围着我浸泡我的灵魂、我的爱恋。我仿佛躬身拾起一枚石子把玩时,它们又瞬间散开,让出一条道来,让我怆惶地沿着湿漉漉的水印,勾勒出一幅眼前缥缈的水墨画。

此时,周志海给我打来电话说是今晚在某个饭店找几个同学聚一聚。他表示一定不劝我喝酒,大家分别多年了,叙叙旧是理所当然的。

同学在一起没有那么多客套,不必像跟上级领导在一起那样拘谨。酒过三巡之后,大家都讲起自己的工作和家庭,他们得知我刚走上副处级岗位,在县国土局当二把手的彭青举起满满的一杯高度酒建议大家干了,算是为我庆贺,并祝依如早日康复回到我的身边。我说,谢谢大家,但我今晚的确不能喝得太多,等下还要去医院。

蒋云问我怎么不带老婆孩子回来?我说老婆跟人家跑了,孩子判给她抚养,现在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光棍一条。

周志海笑着说:就你这样的条件找个女人过日子还不容易,要不我在县城给你找个黄花闺女,但条件是你必须想办法把她调过去,否则两地分居迟早要出麻烦的。

我说,现在办点事不容易啊,光有门路还不行,还得往外送,送对地方了还算有个盼头,送错了就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周志海问我一个月工资有多少?我说一个月应发也有近五千元,扣完各种税金,实发还有三千多点,够解决自己温饱问题。

蒋云见几个男同学无聊地谈论金钱和女人,她对大家说:你们这些男人俗不俗啊,钱再多能带进棺材到阴间地府兑换山珍海味,能够娶到心爱的女人。你们就知道金钱啊地位啊美女啊,也不秤秤自己有几斤几两,就知道拿我们女的穷开心。我可告诉你们,我们几个男同学中就小勇讨女同学喜欢,你看他对依如那样负责,这才是你们学习的榜样。

蒋云是我们高中时的副班长,爸爸原来是我们县一个局的局长,家里条件非常优越,说话办事大胆泼辣,喜欢助人为乐,学习成绩一般,没有考上大学。后来做起了服装生意,嫁了一个比她还有经济头脑的老公,前些年老公在外面拈花惹草,被她当场逮住了,俩人闹起了离婚,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复婚了。

虽然蒋云的话杀住了男人的威风,但谁也没有计较,大家还是有说有笑的,晚饭吃到八点过,大家见我心事重重也就散了。

本来我想再去医院看依如吃东西没有之后到附近同学家休息,但思前想后,这样做有些不妥。我在医院的招待所给婶娘要了一间单人房,由我晚上负责照顾依如,让她老人家也安心睡个觉,同时也留更多的时间让我单独和依如在一起。因为再过几天我必须返回单位,处理繁杂的事务,也许这一走就再也看不到她了。想到这,心不禁打起了冷战,浑身冰凉,但又无法改变现实。

我送婶娘去招待所休息的路上,她问我依如的病还能撑多久。我骗她医生说依如的病情比较稳定,再过几天就可以回家慢慢休养了,我告诉她别担心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婶娘深情地望了我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拉着我的手说:小勇,婶娘老了,没有什么指望了。依如小时候没让我操心,长大了却让我揉碎了心,我说什么好呢。当初你和依如发生那样的事情,求你想办法调到你们单位做临时工,她都回来开好了证明准备跟你结婚,你却娶了别人……是我不好,我把你和依如事情跟你爸妈讲了,让你受了委屈。后来她跟了一个酒鬼生活了一年多,还没过几天开心的日子,就被那个人抛弃了,我能不心疼自己的女儿遭那么大的罪,能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好好地活着?真是造孽啊!

我不停地安慰着婶娘,表示是我对不起她们家,我知道怎么去弥补自己的过错。

我陪依如聊了小时候许多开心的事情,她总是那样耐心地听着,像当年我给辅导功课,只是她再也不会说出那样“哥哥,你不能使坏啊”的情话,现在不能了,以后也不能了。虽然我能带着负罪的心来到她的身边,可这一切来得那么突然,甚至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就像当年在婶娘家院子摘桃子那样,桃子熟了我们只管品尝它,可又有多少人在乎叶子离开树枝时那依依不舍的感受。毕竟那是文人墨客们想的事情,过着平凡生活的普通百姓是不会花这样的精力,也很少有这样的思维能力给花草树木平添一份美丽的悲情和无尽的牵挂。

依如甜甜地像婴儿般睡着,我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上好像有好多蚂蚁在爬动。我不时下床蹑手蹑脚地来到她的床前,摸摸依如的额头,再把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作个比较,小心翼翼地把手心放在她的鼻孔前检测是否还在呼吸,生怕她我的眼皮底下发生什么不测。

我多么希望天早点亮起来,将浓重的夜色驱赶到一个我永远也不想看到地方。

睡在我旁边的这个女人曾把一生的幸福托付给我,而我没有兑现,让这个美好的愿望成了泡影。如果不是自己的忘恩负义,由于受到了良心的谴责,我还会把那么多钱花在一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子身上;如果不是自己也是一个离过婚的人,我还会理解那种被人抛弃后,无法向他人诉说内心的酸楚和煎熬

人啊!为什么总在痛苦和欢乐交错中长大?为什么心爱的东西总在失去时感到它的珍贵? 为什么害怕伤害又用手指试刀尖的锋利?


10

那年秋天,郑行不知从哪里得来内部消息,说是公司为了让我们这些来得早的生产骨干安心工作,有效地控制公司花重金培养出的技术人才流失到民营企业,在年底前要解决部分职工家属到生活服务公司工作,以此激励我们多为企业多创效益。这样做还有一层不好表达的意思,就是让民营企业的老总捞到好处后别说难听的风凉话:国有企业有大将风度,损失个把人才算什么,它们有的是设备、技术和人才优势,我们只不过多给他们点好处有更多的成长机会。换句话说,大家都是公平竞争,谈不上挖墙脚,你有本事也可以用八台大轿把人抬走啊。

当时我还在生产一线倒班,虽然辛苦点,但也学到了许多专业知识和为人处世的经验。郑行一位远房亲戚在当地政府主要部门任职,跟公司某位领导关系走得很近,估计在关健时候替踌躇满志的郑行说了句好话,在我当班长那年他就是某个科室的主管助理了。当然郑行不完全靠走关系上去了,他在业务上把在爱情上花的功夫还多,加上他为人不错,因此他上得很快。而我就被动多了,家里没有任何关系,人又长得呆头呆脑的,更致命的是,老自以为是,别人劝我要经常串串领导家的门,联络一下感情,走点捷径。可我觉得没必要,要靠自己的真本事,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后来熬了几年也没多少起色,还是郑行言传身教、旁敲侧击,我如饮醍醐,精神倍增,总看到一点点希望了。

在夜宵摊我问郑行像我这样的条件赶在年底前结婚有没有希望,郑行回答这就看你跟谁结婚把结婚证和户口本交来。那时我跟严晓还是一般关系,她经常在周未到我们单位来玩,大家还以为我们早就那样了,其实我心里还装着依如,这个事情我最清楚。因此在我与严晓交往时非常谨慎,保持一定的距离,防止在关健时刻顶住肉体诱惑。

我大学四年间,除了爸妈把学费给我交了外,其他生活费用都是妹妹靠打工给我按时寄的,当然依如也给我寄了不少,这是后来妹妹告诉我的。在我家没有什么经济来源,妈妈三头两天患病光抓药吃就去了不少钱,也就是说我每个月近两百元的生活费是不能指望再他们的口里抠了。依如和妹妹都是没有学历的人,只能靠力气挣点血汗钱,一个月最多也就是八百元左右,除去生活费就剩下不多了。

依如不仅定期给她妈寄钱还清她爸在世时欠下的一屁股债,还要想方设法给我寄钱,当初妹妹不同意,后来依如不知如何做通了妹妹的的思想工作,由妹妹把她的钱寄给我。她经常来信也只字不提钱的事情,无非是让我安心读书,说一个农村家庭培养一个大学生不容易,其他的事情不要想太多,等将来工作了就好了。她们俩把这事办得挺保密的,连双方大人都不知情,因为在当时的条件下,把事情公开了人家误以为她高攀了,倒是把事情复杂化了,毕竟我们谁也没有给对方许下一个庄严的承诺。

眼看国庆到来,我打电话告诉依如说是我们单位准备要招工,并把招工条件说得很清楚。依如在电话里嘻嘻地笑着,她说:你这不是强人为难吗?我还没有半点想嫁人的思想准备,万一你把我骗过去回不来了怎么办?我说:你在广东那边打工也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我们结婚后可以分得福利房,将来小俩口日子过得比蜜还甜……

说实话,尽管我们从小一块成长,情窦初开时也想过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事情,但兄妹之间的纯洁友情的比例远远大于男女之间的爱情。当时大学工作后第一年回家探亲时婶娘就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勇,依如在外边打工多年了,现在你依如妹也老大不小的,你看是不是在你们单位附近帮她找一个正式点的工作做,只要能养活自己就行了,你也可以顺便照顾她,免得让人家欺负。

我当时就说刚参加工作不认识什么人,等将来有机会了我一定想办法帮忙。因此婶娘这句话一直在我心中吊着,也正是她第一次求我办事我还没有办成,心里老觉得不踏实。我看见后面分来的职工都把家里七大舅八大姨的弄到单位上班,我就特别怀疑自己的能力,以至于看到公平两字就想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恨世嫉俗的抵触情绪。

虽然婶娘没有把我们之间的事情挑明,但从她的眼神里分明看见她已经把依如托付给我了。为了这事我从爸妈的口气中探听他们的态度,他们以为我工作了应该可以考虑自己的终生大事了,但不要给他们带回那种嫌老人这样不好那样不好的媳妇回来。有一次我开玩笑问妈妈,如果娶依如她和爸爸同意不? 妈妈说,依如是我看着长大的,心底善良,人又长得标致,只是他没有正式工作,你可要考虑清楚,将来别后悔就是了,别伤你婶娘的心。

后来,我与依如电话和写信时都很少提到敏感的话题,各自克制着,保持清醒和理智的头脑,更没有单独在一起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依如最后答应我如果单位领导允许她请几天假,她准备在国庆节时来我们单位看看我,顺便了解一下招工的事情,还说给我送一样珍贵的礼物。我问她是什么礼物,她就是不愿意告诉我。她笑着回答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让我有点耐心,到时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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