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到中秋分外明,每逢佳节倍思亲。快过中秋节了,心里不由得有那么一点慌乱。此时,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不知躲在哪里,令我在黑黢黢的清晨浓重的雾色里浮想联翩,突然间想起许多人和事情,心头像是掠过一阵凉爽的秋风,留下来的却是淡淡的忧伤。
在我渐行渐远的记忆里,小时候似乎没有过一个完整的中秋节。当然我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中秋节别人吃的月饼是什么味道,是圆的还是方的,更不知道赏月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我依稀记得妈妈会在中秋节前在门前的晒谷坪烧一堆稻草,将黑色的草灰过滤成洁净的“碱水”。随后倒进自家种的糯米,稍稍搅拌米的颜色渐渐变得淡黄色,被包进绿色有粽叶成为一个个三角粽,或者成为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枕头一样的粽子。放在大锅里煮的时候,从锅盖缝飘出的粽子特有的香味,是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无法抹去的符号。吃三角粽不需要费什么力气,而吃上几片枕头粽,则需要妈妈亲力自为。妈妈先在碗柜上系一根纳鞋底用的小麻绳,然后小心翼翼地剥开粽叶,一只手捧着几斤重的粽子,另一只手用麻绳往粽子卷上一圈,用力一扯便见一片片金黄色的粽子落入碗里,成为难以忘怀的美食。
后来我在外地求学,过着囊中羞涩的日子,不但没有吃上妈妈包的粽子,也没有闲情逸致等待月亮出来变得浑圆时,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宿舍。直到工作后我才知道月饼是什么模样,或多或少知道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等童话故事。我记得参加工作时,下完中班已经过了晚上12点钟,还有雅兴坐在小区的草地上喝着啤酒,醉眼矇眬地守望那轮明月,不知想些什么,但心里却洋溢着幸福。
前天下班我看见路边有人卖月饼,心想今年中秋节一家人在南宁时是不是要吃月饼,这种念头没过多久就消失了。回到家中,几两小酒下肚,我莫名其妙地给女儿发了信息:宝宝,吃饭没有,爸爸有点想你。女儿安慰我,这个月30号晚上就见面啦,要我再坚持几天。当时我也许找不到一个比我年长的亲人诉说自己的思乡之情,将女儿拉进思念的圈子,或许能让我记住乡愁,记起双亲离开我好多年了。而这一切似乎是冥之中注定的事情,为何我还在思念中徘徊不定,走不出那段时光隧道,回到现实的边缘,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十多年前,我曾写过一首叫《思乡的邮票》的诗:信封的左上方\一枚邮票\贴住了游子思乡的痛\字里行间\淌着思乡的情……那个时候父母还健在,我却过早地体会到思乡的邮票,载不动我内心的惆怅。随着人们渐渐富裕起来,网络也走进了各家各户,普通老百姓现在也用上了电脑,手机,通过网络购买商品,基本上没有人写信向家人报平安了。我很怀念父母在世的时光,逢年过节给他们打个电话,或者寄些钱和衣物回老家,让他们感受到当父母苦尽甘来的幸福。当时的我还被浓浓的亲情包围着,做梦都没有想到一种淡淡的乡愁正在悄悄爬上心头,以至于多年以来会给我这样的游子一种望不到边的茫然。
在我看来,乡愁又何止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活着好好的,母亲却在遥远的天堂,陪着步履蹒跚的父亲熬过了一个个黑色的夜。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我只知道他们在那个低矮的山坡彼此守望日出日落。然而,我还固执地想起年少不知愁滋味时的种种好奇,希望从未知中探测到生命起源中那些从容。那些永远埋在心底的悲悯,一旦触碰到内心最柔软的疼痛,那将带来许多道不尽的人生感悟。虽说人过五十,能够放下的就尽量放下,但激情却尚未没有退去,我在平平淡淡的生活中还有许多事情等待我去做。因此,我在一次又一次的思考中,企望能够捡回些许儿时的快乐,这样做的目的至少让我想起自己不是在归途,而是朝着自己心中的梦想,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走下去。
我如此这般地为自己辩解,似乎明白了记住乡愁的意义所在。然而,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仍然为了生计而奔波,为了活着有尊严和质量,在许多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忘记过去的痛苦经历。但我们又时常在一个人孤独的时候,想起自己的家人,想起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情景,或许这样可以抚平心灵的创伤,轻松自在地放飞心中的理想,平平安安地抵达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
2020年9月24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