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盘点（一）

今天下午从厂区回到生活区已是下午4点多了，我看见有人在车棚入口处正忙着制作腊肠，连忙凑过去打听肉的价格。一位大姐指着盆里切好的肉说，光这些肉就要近千元。她还问我是哪里人，老家是不是也在春节前做些腊肉腊肠之类的。我告诉她是湖南人，冰箱里还冻有许多。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感到自在踏实，不仅由于家中有粮心里不慌，而且还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春节，想起小时候家妈妈早早地烧一大锅热水，等乡亲们前往家中齐心协力杀年猪的情景。

回到家中我开了冰箱，查看了冷冻室库存情况，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从而将我的思绪一下子拉回到那个美好岁月。腊月二十三祭灶神，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等等这些农村乡下的习俗，我现在很难念得全。这个时候在外打拼的儿女们都往家里赶，希望一家人过团团圆圆地好一个年。那时我对家的涵义理解不透彻，反正放寒假回到家看见家里人忙这忙那的，再看火炉上挂着正在滴油的腊肉，心里有说不出的幸福滋味。但我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妈妈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猪，至少卖了一大半成了我上学的费用。

我坐在沙发上回忆着过去，似乎那些年在农村的生活像是利用蒙太奇手法，将零散的记忆组成了一组欢乐时光，我还是那个有家可归、可以叫爸爸妈妈的孩子。当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苍茫的暮色像一张无形的网，不知不觉中将我笼罩着，令人窒息，又让我在思乡的柔情中不可自拔。

其实每年到了岁末年初时，我除了铆足干劲完成大量的文字工作，还会抽出时间对自己一年来个人得失进行总结回顾，美其名曰叫年终盘点。盘点什么呢？我为什么挖空心思去做这样无谓的脑力脑动，让自己掉进自己事先挖好的坑，在虚无缥缈中找寻那份早已荡然无存的童真。因此，在前些年的盘点过程中，我在总结成绩的同时，直言不讳地说出工作和生活中存在的不足，也以刮骨疗伤之姿态列出几条有针对性整改措施。

问题是，在忙忙碌碌的生活中过了一天又一天，一些伤到内心深处的对症下药的处方最终还不是白纸一张。真正能触到灵魂的似乎故意向我隐瞒了什么，蜻蜓点水般在心头像风拂过去，根本没有刻骨铭心的感觉。有时我还庆幸自己逃过了无休止冥思苦想，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心里没有繁文缛节，可以打发无聊的时间。

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我愈发觉得自己过于天真。一方面认为自己生活无忧无虑，倘若再去想些不符现实的生活，怕是自欺欺人，让人贻笑大方。另一方面，若不找点事情来做，或者说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过着并不真实的生活，心在茫然不知所措中四处漂泊，惶恐不安的心境怎能在短时间内变得坦然自若。

往年我盘点一年得失时，总以当年利用公休假花了多少钱，到过多少地方来评价自己是否获得了所需的价值。事实上，当这些耳濡目染中许多事情逐渐化作浮光掠影时，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于自我满足，而忽视了家人对我的态度。人生往往就是这样，当你得到时并不感觉它有多重要，一旦失去才懂得珍惜，那时已经晚了，无法挽回想要的局面像一团散沙铺在路上，格外引人注目。

好在今年这次手术让我彻底地明白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钱财乃身外物，唯健康最重要。亲情恰是一缕阳光，即便在寒冷的冬天也能感受到温暖。我想，黄昏时没有静下心来想这些是对的，因为当时我正在回想起今天上午到殡仪馆送一位良师益友最后一程，回想他生前对我的帮助，对他的英年早逝感到心情沉重，我怕心乱不能表达内心的真实想法。

现在，无边夜色没有给我太多的遐想空间，也没必要在我盘点即将过去的一年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真是得不偿失，也让自己在心乱如麻时折腾来折腾去，最终也没没有理出个头绪，无端地陷入漫无边际的困境，那才叫糟糕透顶。

2020年12月27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