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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林(濉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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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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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图书馆一楼的阅览室扩大了,把紧挨着的原展览厅也改造过来,放置了两、三排长木桌子,椅子也是新的实木的,是漂亮的原木花纹和颜色。靠西墙北段有六七张小圆桌,小桌子和凳子都是纯白塑料的,简洁而不失雅致。西墙南段和东墙根摆了许多蒲团,不过是塑料材质,并不是蒲草做的。若没有座位而又不需要写字时便可以靠墙坐着,看书抑或休息,所以这些蒲团大多时候都被带孩子来的家长占据着——家长们自然是不要写字的。

到了暑假,一楼阅览室的座位和蒲团仿佛每天都不够,大概是冷气开得很足吧。每天早早得,门前就围了一大群人,有父母——而大多是母亲——带孩子来的,有爷爷奶奶——而大多是奶奶,男人们总是很忙——带孩子来的,也有孩子自己来的。初时还挨着门往后排队,很快便没有了阵型,挤作一堆了,谁也不肯落后,谁也不肯让谁。以致于工作人员来开门时,要嘴里不停喊着“让一下,让一让”,手里用力扒拉着才能从人堆里钻过去。门一开,大人、孩子一拥而进,直奔目标座位。毕竟只有先抢到座位才能写作业,写好作业才能舒服地看自己喜欢的书,不然就只有坐在蒲团上看书或者闲坐蹭凉了。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挪动椅子、凳子的声音后,写作业的写作业、看书的看书、闲坐的闲坐,各自干着自己的事,阅览室终于安静下来。

我没有作业要写,便拿了本书,新出的《写给孩子的论语》,樊登的新作,靠着西墙根拣个蒲团坐了,正对着横着的一排长桌。

不多时,坐在这长桌那头的一个小男孩,六、七岁的样子,坐在椅子上扭动起来,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吱吱哑哑”的声音。同桌的几个学生和家长不约而同一起抬头看了看,又低头做自己的事。他的奶奶——坐在他旁边,一位满头白发,一脸慈祥、白白胖胖的老太太——并没有制止他,只是打开水杯,递到小男孩的嘴边,小男孩吸了两口就扭了扭头,那白胖的手立刻便缩回去。小男孩喝了水,把面前的书往外推过去,从奶奶脚边的袋子里抽出一张宣传单——爷爷奶奶的袋子里永远不缺各种样式的传单——在桌子上折起来,一边折一边屁股时不时扭动几下。

小男孩折了架飞机,很高兴得捏着纸飞机的腹部,一边举起来来回挥动手臂,一边嘴里模仿飞机发出“呜呜”的声音。

小男孩玩得正高兴,大概是忘乎所以或者飞行控制技术不过关吧,纸飞机在挥动中撞到桌子对面男孩的脸上。大概被撞疼了,这孩子“哎哟”叫了一声。周围的人一下子都抬起头来看发生了什么。而这个男孩的妈妈一直面有愠色坐在孩子后面,这时终于忍不住,没好气地说:“你看你家孩子!打着俺孩脸了!!”玩纸飞机的小男孩的奶奶,那个白胖的慈祥的老妇人,仿佛突然被针扎了一般尖声叫起来:“你咋不管你家孩子?你没看见他拿铅笔戳俺的本子?!”“什么时候戳恁本子来?你家孩子一直在乱弄,影响我们学习,你不知道?”“这有监控,查监控看……”两人叮叮当当吵起来。很快工作人员过来了,让她们静下来,可两人涨红了脸,争执不下,豪不相让。管理员无奈,只得请她们到外面去吵。奶奶和妈妈都气呼呼地带着孩子到外面去了,不过没有接着吵,各自走了,不欢而散。

阅览室又安静下来。有几个写作业的学生大概受了打扰写不下去了,收了东西,悄悄地走了。

我正看到孔子关于饮食的要求这一段,“……不时不食……席不正不食……”此时亦觉索然无味,遂将书放回原处,出了大门往东边小公园而去。

想着许久没到新华书店去了,下午三点多,我骑了自行车往新华书店去。

进了门,摆了很多文具、小玩具,收银台也在这里,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小超市。

乘电梯到了二楼,人还真不少,闹哄哄得,仿佛早晨街角的菜市,还有两三个小朋友在书架间钻来钻去躲猫猫,边跑边叫,大概是专门来蹭凉玩耍的。靠南墙落地窗的条凳坐满了大人和孩子,手里捧着各式的书在看。书架的空地上也坐了许多人在看书,看来爱读书的人还是挺多的。

大部分的书都没拆封,书架上用小标签写着请勿私拆、非买勿拆之类,原来这些书都是卖的,不是留给我们看的,要想看,只有买。当然,可以看的书还是有些的,大都是各年级的辅导资料、少儿图书之类。

信步走到文学类书架,摆着许多名家新作,都是崭新的、套着塑料皮儿。

随手抽出一本,是余华的新散文集《山谷微风》,薄薄一本,要四十九块钱,还是不便宜的。我记得往年来时,书都是可以翻看的,也常常看了半天才回家,倒不是全为了蹭凉——毕竟,不要花自己兜里不多的银子买便有书看,又凉快,何乐而不为呢。干脆到那边看看少儿图书吧,总不是坏事。

拣了本少儿版的《红楼梦》翻看起来,情节简略,有精美的彩色插图,有拼音。拼音倒不错,能帮我纠正一些误读的字,正所谓开卷有益。在旁人看来或许显得幼稚可笑,于我还是很有收获的,何必管他人呢?

正看得津津有味,两个美少女边高声说笑边往我这边走过来。恰似下凡的小仙女,美裙翩翩,满头簪花,一手挎着帆布袋,一手拿着奶茶。其中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声音特响亮,唯恐别人听不见一般:“暑假作业你写多少了?”另一个短发女子声音稍小些:“英语刚开始写,其他科都写完了。”“靠!我还多呢!”双马尾几乎是尖叫起来。短发女孩显然被她吓了一跳,没说话,拿手肘碰了碰她。双马尾依旧旁若无人地说:“英语老师说一百一十五分以上不要写作业了,靠,我考一百一十三分!妈的,真倒霉!”众人皆侧目,而两人坦然自若,说笑如初。我看看她们竟觉面目可憎起来,便丢下书往三楼去。

不料到了三楼颇为失望,三楼已没有书了,变作了一家艺术教育机构。几个年长的老头、老太在办公室里对墙上挂着的书画指指点点。不断有小朋友被家长牵上来,送到各个教室门口,教师开了门接了孩子进去,家长便也就都走了,这里并没有可以闲坐等待的空间。最里面的机器人编程学校还在,只是看起来略显破旧,大约是这新装修的艺术学校衬托的吧。

逡巡一周,竟无落脚处,复下楼骑了自行车回家去。

“这书店!切!!”

晚饭后,华灯初上,流光溢彩。

火一般的太阳终于落下去了,热力渐消,风摇翠叶,凉风习习。在空调房里躲了一天的人们纷纷走出楼房,到公园里、广场上遛遛弯、跳跳舞,出出汗,排出些湿寒气。我们也下了楼,妻子骑着小电驴带着孩子往体育场去,我随后步行前往。

途径世纪广场时,广场右边的开放式党校的大屏幕正在播放爱国主义教育电视《走进大西南》,有不少人在看。我也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等看完再到体育场去吧。

靠大屏幕东头就是路灯,与大屏相映,很是亮堂。四个人借着这光亮,坐着马扎围着石凳在打纸牌,两个老头对门,两个老太对门,外面还围了一圈看热闹的老头、老太,很是悠然自得。

大屏幕的声音很小,我正仔细边看边听着,突然,那几个打牌的咋咋呼呼起来。一位花衬衫老头激动得站起来,一手叉着腰,一手“啪”得一声把纸牌用力摔到石凳上,高声说:“又不是你打,你瞎指使啥?”另一个站着的老太太针锋相对:“我说不说人家都得那样出牌,你输了咋能怨着我?!”原来是围观的一位老太太忍不住指点了打牌的老太太一句,结果打牌的老头输了气不过。一句接着一句,两人谁也不让谁。打牌的几个也都无趣地站起来,大家一起劝架,很快就散了伙,纸牌也撒了一地。看来观棋真的应该不语,古人诚不欺我。

坐在我前面的大爷回头看了看我,笑着说:“都那么大年纪了,火还那么大,图啥?切!”我也笑笑,没有说话,站起身往体育场走去。

电视放完了,大屏幕里开始播放文明城市的宣传片。

2025.8.4发表于《齐鲁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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