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凉儿

文/戴勇

想不到小暑的天气如此友好，白日半阴半阳，晚间清风飘扬，难的“520”有如斯神奇的魅力？小区大樟树旁走廊里排坐着摇蒲扇的老人，少见的纳凉风景就这样明明白白地穿越，多少有点亮人眼球。

这样熟悉的场景多现于早年间的乡村之夜。夜色将临，黄昏当班，暑气消退了不少。劳作一天的农人回家休息、赶晚饭。好多人愿意把饭桌搬出来，就树荫或长堤上用餐。先在地上洒阵水，刚喷的水击在地上冒出泥土芬芳的水气，慢慢地局部气温稍许降了下来。暮色渐浓，有风顺着河堤、港渠或狂或柔地送过来，给乡间世界以适时的阴凉。斜阳草树，寻常物事都笼罩在柔柔如梦的浅色中。夏虫轻轻地低吟。在这柔和的光影里，一家人就着夕阳晚霞围坐品食，惬意无比。

更惬意的当是晚上的歇凉时光。与别处说的纳凉、乘凉不同，我们那都讲“歇凉”，似乎更贴切而传神，辛忙一天的农人晚上是该歇会儿凉快凉快了。

“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夜幕下的长堤无疑是最凉快的地方了。流水淙淙，凉风习习。躺竹铺的，睡摇椅的，随手一张竹木椅一把蒲扇的，大伙儿围着向水一旁的河堤绵延几公里布局，蔚然壮观。有的点起上丈长白蛇般的蚊香，有的扎起青蒿、薄荷叶熏，以赶跑不待见的蚊蝇。大半关于“田螺姑娘”等有趣的民间故事，都是这会儿听娭毑们讲述的，男人们神气活现地吹牛皮，女人们聊些家长里短的细事儿。外婆精心制作的紫苏葡萄干、酸枣巴巴等可口零食，成为抢手的美味。孩童们在人群中穿梭玩闹。“工兵抓强盗”的游戏一再上演。闹够了就歪在竹铺上，伴着大人们细语的故事讲述声、轻拍的扇子声，甜甜地入了梦乡。

 河中粼粼的水波在月色下晃着白光，斜飞的水鸟时而掠过水面，河畔草丛灌木里虫豸们奏着宏大的协奏曲，螳螂、蚱蜢、飞蛾以及各色蜻蜓此起彼伏地巡航。偶有晚归的渔人将船锚在岸边，竹篓里多少有些可爱的虾兵蟹将、浪里白条，步伐里透着轻快的喜悦。

老人、小孩陆续回屋休息。男人们、大点的孩子们一般就躺在竹铺上数星星，想心事儿。浓浓的夜色跟乡村天籁的音响，轻抚着辛勤的此间农人，歇着凉凉的梦。

当晨曦微露、日光渐起的时候，大人们开始起身出早班了。再晚一点，阳光稍微刺眼的时候，外宿的大孩子揉着惺松的睡眼慢慢醒来，掠过头发、眉梢上覆着的些微露珠儿。这阵歇凉暂告一段落，又得开始一天农事的历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