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小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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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小郑的故事

姚绍

五一节过后，我们对面的房子里搬来了一位新邻居。

新邻居是一位三十六七岁的男子，中等身材，五官端正，眼睛明亮，一副睿智又忠厚的样子。在电梯里和他碰过两次面，没有说过话，每次他都是微笑着点一下头，表示打了招呼。

我老伴是从文化局退下来的干部，自认为很会识人，他说，这位年轻人一看就是个好人。他还说，有个好邻居是我们的福气，常言说远亲不如近邻嘛，有个什么急事相互有个照应，挺好的。

中秋节那天晚上，老伴说，你去准备几个小菜，今天心里高兴，把邻居那位年轻人喊过来陪我喝几盅。他补充道，刚才我回来时听见对面屋子里隐隐约约传出拉二胡的声音，估计他也是一个人在家，大家一块乐呵一下，增加点感情，以后也好说话。

年轻人应邀而至。不出所料，年轻人很有素质，言行举止很得体，不卑不亢的，口口声声喊着叔叔、阿姨，很有亲近感。话语中得知，他姓郑，以后就让我们喊他小郑。他说自己在一家私企上班，月收入万儿八千的，工作挺不错。

酒过三巡，话自然就多起来，而且也有点无拘无束了。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一个话题，问他，搬过来几个月了，老见你一个人出出进进的，你爱人是在外地工作吗？是不是在国外？

他淡淡地一笑，说，不怕阿姨笑话，我没有爱人。

他的话让我吃了一惊。这么优秀的一个年轻人，怎么会找不到爱人呢？他好像看到了我一脸的惊讶与迷惑，自我解释到，一个人不是也挺好吗？自己吃饱一家不饿，没有那么多的繁杂事，也没有那么多的烦恼与忧愁，可以一心扑在工作上，闲下来的时候看看书，拉拉二胡，心情好的时候也可以到外边去转转，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一个人生活，无牵无挂的，也是人生的一种境界。

我问他，你就没有谈过女朋友吗？

他说，谈过，也结过婚。

二十六岁那年，他和恋爱了三年的大学同学结婚了。他说，没结婚前，两个人的感情很好，相互倾慕，恩恩爱爱，就像生活在美好的梦境中一般，对生活充满了甜蜜的憧憬。一个是独生子，一个是独生女，两家人倾其所有，婚礼办的也很隆重，亲戚朋友也都认为我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谁知婚后梦就醒了。现实生活让人疲惫不堪，日子过得一地鸡毛。爱人在娘家是娇生惯养，过惯了公主一样的生活，被父母伺候习惯了，不会做饭，不愿洗衣服，不想做任何的家务。一家人过日子总得有人去干这些事情，于是我就处处让着她，反正是一个大男人，也累不坏的。

话到这里，他停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端起酒杯，喊着叔叔和老伴碰了一下，把杯里的酒喝了下去。

人们常说，过日子比树叶还稠。夫妻之间过日子光靠让步和包容是不行的，要有最起码的理解与关照。婚后的第二年她怀了孕，就辞职呆在了家里养胎，准备生个健康的宝宝。可能是有时她的身体不舒服，脾气变得越来越坏，一点小事就会五动六气的，家务事一点不做不说，每次我做好饭端给她还不吃，说是不对味，把饭倒掉再去点外卖。这些都不说，壬辰期间想吃点对味的东西也好理解，关键是生很多无端的气。比如说，有时单位里忙回来晚点，她就说是我下班不回家，想把她饿死在家里。有时打电话没能及时接就会问我和那个女的在一起，为何不接电话，问我在外边玩的开不开心，弄得我哭笑不得。

话到这里他又停了下来，似有所悟。

一个好的家庭要靠两个人去维持，婚姻也应该靠两个人好好地去经营，过日子不能两只眼睁得一般大，这些我都懂。关键是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有个底线吧？那年临近春节，爸爸从几百里外的老家来看我们。第一次来，在老家住惯了农村的小柴房，可能是觉得城里的房屋新奇，就在屋子里转着看看，当推开卧室门时，不知道她正在里边玩手机，她当即就勃然大怒，呵斥爸爸懂不懂规矩，为何不敲门就推门？并说爸爸是土老帽，什么做人的规矩都不懂，要赶爸爸快走，让爸爸去住旅店。

“阿姨，你说一下到底是谁不懂做人的规矩？”说这话时，小郑的眼里已噙满了泪花。

闹到这里，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说：“哪怕咱两个去住宾馆，今晚也不能赶爸爸走！”

买房时爸爸拿出了一生的积蓄，而且还向亲朋好友借了不少的账，这些账至今还没有还完，能这样做事吗？

她说：“不行的话就离婚。”

我说：“随便。”

阿姨，不瞒你说，提起父亲我的心就针扎一样疼痛，他为了我这个儿子，一辈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谁知道啊！老家是农村的，一个字，穷。当时父亲为了供我读书拼死拼活地干，自己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不舍得吃一顿饱饭。在县城读高中时，父亲给我送一次伙食，徒步往返百十里路，衣袋里装两块红薯充饥，父亲对我恩重如山，实话说，今生我可以没老婆，但不能亏对老人！

于是，在女儿两岁的时候我们就分手了，至今已经8年了。

小郑用纸巾揩了一下眼里的泪水，微微地一笑，一副释然的样子。

“近年来有没有考虑过再找个女朋友？”我问他。

“没有。而且短时间内我也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为啥？”

“说实话，通过这次失败的婚姻，我已经有点惧婚了。”

这时，小郑话锋一转说，阿姨，我其实很羡慕你们那一代人。就像叔叔你们两个，和和睦睦，恩恩爱爱，相扶相帮，每个人都有家庭观念，携手同心过好自己的生活。现在的很多年轻人都没有你们那样的素质了。上一代人也有离婚的，大多是因为性格不合，感情破裂。现在的人已经不注重什么感情了，说白了就是三观不正，心理扭曲。不少的女孩子自私自利，追求享乐，好高骛远，被一些毒鸡汤洗脑了。什么家庭不是说理的地方，男人的钱在哪里心就在哪里，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坐在电动车上笑，长得好不如嫁得好······，你说，这些歪理邪说害了多少女孩子！毁了多少个家庭？现在人的生活压力大，心情浮躁，有几个男女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认真地交流和沟通一下，谋划一下自己的家庭？离婚率居高不下，而且像涨潮的水一浪高过一浪，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还在推波助澜。

老伴端起酒杯，对我说，今晚不说那些让人不开心的事情了。本来是请小郑过来开心的，有点跑题了。

小郑也端起酒杯和老伴碰了一下，笑道，叔，今晚我真的很开心，这些话在我心里憋了多年了，我能对谁说对谁讲？如鲠在喉啊！今天在叔叔、阿姨面前说出来，一吐为快，如释重负啊！

我试探着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

他说，人来这世上走一遭，谁不想有个温暖幸福的家庭？谁不想有个贤惠善良的媳妇？谁不愿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谁不想过上一个正常人的日子？那就看缘分，靠自己的运气了。

小郑端起碰过的酒一饮而尽，又讲了一下他表哥的遭遇。

他说，表哥几个月前也离婚了，辛辛苦苦经营了10年的婚姻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几年前，两口的日子过得挺好，也算是夫唱妇随，和睦相处。有了两个孩子后，表嫂当起了家庭妇女，在家里带孩子做家务，表哥在外边给人家当大车司机，一来二去的，生活就发生了变化。

两个孩子上学后，表嫂在家中无事就开始玩起抖音，40多岁的人了，来个AI生成，把美颜开到极致，摇身一变就成了20来岁的小姑娘，那真叫一个漂亮！再对口型唱一段豫剧，点赞的便蜂拥而至，有夸赞美女漂亮的，有问美女是哪里的，有要求加微信的，有索取电话号码的，有邀请吃饭的等等，不一而足。玩着玩着，就觉得自己成了人物，有点走火入魔了。

有一次，表哥在外边奔波了多日回来，她竟从游戏中流连忘返，让表哥自己先弄点饭吃。表哥有点不乐意，问她，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她说，这有什么意思不意思的。你整日不在家，我一个人有时觉得挺寂寞和无聊的，玩玩抖音，打发一点时间，让心情放松一下不是挺好吗？表哥说，那么多无聊的男人像那些绿头老苍蝇围着你嗡嗡叫，你不觉得恶心吗？表嫂说，我在自己家里坐着，不理睬他们，他们又能奈何我？

两个人不再争执，但都憋了一肚子气。

一天夜里表哥从外地出车回来，开门后见两个孩子在家里睡觉，桌子上残羹剩饭杯盘狼藉，沙发上杂乱无章尽是该洗的衣服，地面也是脏乱不堪，就是不见表嫂的影子，几次打电话，才听到电话里传来噪杂的笑闹声。表哥问她在哪里，她说在KTV唱歌。表哥找到那里，果然见四五个男男女女在那里搂搂抱抱的乱作一团。表哥很生气，把她带回家后问她，那男的都是什么人，和他们是什么关系。表嫂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人都不错，都是有钱的人，好人。至于什么关系，男闺蜜嘛！表哥说，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咋就成了男闺蜜了？表嫂说，你把男的看成是女的，不就成闺蜜了？表哥说，什么把男的看成是女的，你会不会把狗也看成是人？男女在一起搂搂抱抱的，就不怕闹出点什么事情来？表嫂说，能闹出什么事情？充其量不过是做个游戏，男人女人谁都有七情六欲······话说到这份上，表哥一掌掴过去，便把她打翻在沙发上，嘴角处当即就流出了殷红的血。

这么没有边界感，不懂得自爱、自律、自重的女人真的是无法沟通了。她们竟能把这么严肃的人生课题，能闹出家破人亡的龌蹉丑事看作像孩子们过家家的游戏，不可理喻！

离婚了，表嫂竟来了个无缝衔接，和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同居了。据说那个老男人曾当过包工头，手里有几个糟钱。谁知同居后才发现，不但手里没钱，还欠不少的外债。没钱也罢，脾气还坏，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表嫂就因网上聊天被那个男人暴揍了两顿，每一次都把她打的鼻青脸肿的，后一次竟在半夜里把她赶出了家门。

凌晨一点多了，表哥接到了表嫂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哭的稀里哗啦。她对表哥说，自己知道错了，请求表哥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再原谅她一次，以后会好好的过日子，现在就接她回家，她想表哥了，也想孩子们了。她现在就在一家小旅馆里，很冷也很饿。

表哥给我打来电话，想征求一下我的意见。我想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好的主意，给他打了个比方。我说，有的人不安分是与生俱来的，是深藏在骨子里的，就像一粒种子，只要遇到了那个环境，有了水分和温度，就会发芽。

这时，小郑停住了话题，顺手把桌上的酒杯都斟满，自己主动端起酒杯说，我给叔叔、阿姨敬一杯酒，也领教一下，遇到这样的问题该如何处理？

沉默，无语。

停了一会儿，老伴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没办法。

送走小郑，老伴喝了一杯茶水，似乎缓过神来，自言自语地说，难怪现在不少的年轻人看谈了结婚与生育，他们有自己的苦衷啊！有什么好办法呢？这都是社会问题，信仰问题，伦理问题，世界观问题，积重难返啊！现在的婚姻就是父母和孩子们心中难以逾越的一座大山。结了婚这个家庭能否守得住？谁能说得准啊。思索片刻，他感叹道，一个女人，如果守不住自己的道德底线，哪来的幸福与快乐？感情就像一匹在山崖边奔跑的烈马，必须要勒紧缰绳，谨慎再谨慎，否则就有粉身碎骨的危险。

不知怎的，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念想，今后如果遇到一个好的女孩子，我就当一次红娘。

小郑会感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