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杨胜伦的头像

杨胜伦

网站用户

散文
202505/28
分享

父亲,你在乡愁里

 人到一定年纪后,越发感觉身不由己,越发难以自持。在岁月长河里,有些人,有些事,不知不觉沦为了故事,慢慢地,也变成了乡愁。

在我的思绪里,乡愁是那一栋栋布满亲情的老屋;乡愁是那一桩桩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心事;乡愁是那一座座嵌在山水间孤独的坟冢。

父亲,你是那一座孤独的坟冢,你在山水间,也在我的乡愁里。

父亲,本想好好告别,却来不及再见,也再也不见。在你生命的最后时光里,我满是希望、设想与期待,但恰是希望,带来了很多的焦虑;恰是设想,引入了无尽的失落;恰是期待,也给予了不少的遗憾。至今,对于你的离开,我都无法给自己一个满意的交代,时常在梦醒时分,潸然泪下。想书写一些文字,就算是作个告别,亦或是作个自我检讨。但一年来,这些文学写写停停,情绪也在反反复复。有时候说服自己,生离死别乃是自然规律,有时候又责怪自己没有尽力而为。蹉跎岁月中,关于你的一切,已不知不觉融入到我跌宕起伏的命运里,让我在余生里独自去守望,这一世的父子情缘。

父亲一直是个很坚强的人,偶尔的小病小灾他从来都不告知我,以至于活在我关爱的盲区里。2022年秋,在几次的电话通话里,他提到腹部时常不舒服,那时我正好也有类似的症状,就误以为是季节气候变化导致的,疏忽了。

也许是一场命运的安排吧,我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抽空带父母去北京走走,自我感觉那是农村老辈人的一个梦想。2023年5月,去北京的行程终于落实,带上父母、伯父、岳父岳母踏上了北上的路,去了天安门、故宫、长城。体验了绿皮火车、高铁、地铁、飞机等交通工具,本是一趟愉快的旅行,然而,在这过程中,我却发现了父亲的异样,向来健谈的他途中却很少说话。在火车上,他可能因为身体不舒服无法入睡,我半夜去上卫生间时,看到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卧铺车厢的过道上,面对窗外漆黑的夜,陷入沉思。

从北京回来后,父亲不舒服的症状越加严重,特别是晚上腹痛难以入眠,我便安排到县医院住院,当肠胃病治疗,但治疗十多天后,病情没有得到明显改善,于是到州医院进一步检查也未发现病因,只好开些药回家调理。然而,一晃又是半年,在这半年时间里,父亲也偶尔提到消化不好,不太舒服,体重明显下降,但那段时间我忙于处理自己的一些棘手事情,缺少了对父亲的关注、又被疏忽了。直到2024年1月,趁中小学放寒假的空隙,我才带父亲到州医院看病。看到父亲消瘦的身体,我不再单一检查,直接选择住院进行全面检查。在住院期间进行的检查治疗中,也没有明确病症,虽然病情有所缓解,但我任然不放心,出院后,我又带去省医做进一步检查,省医的检查结果非常不好,疑是不治之症,医生建议穿刺明确。

当拿到省医的检查结果,我不知所措,那种茫然的感觉无法描述,心胸像是被压榨一样无法呼吸,但在父亲面前,我极力克制情绪,把检查结果轻描淡写地跟他讲。当时的父亲,在我内心深处突然感到那么飘渺,感到抓不实、握不住,那种无力感、疼痛感、失去感、害怕感通通涌上心头,那一刻,我感到异常的孤独,一种难以诉说的孤独,一种无法安慰的孤独。父亲是我生命中最后的一道屏障,是我人生中最后的一张底牌,也是我心路里最后的一份安慰。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除了痛心疾首,就是六神无主。现在回想,依然无比心痛。

现实,终究还是要面对。对于残酷的医院检查结果,我选择了善意的谎言,加上父亲病症反应不是很强烈,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食欲太差,所以只能寄希望于传统的中草药疗法,在服用中草药的几个月里,我各个地方奔跑,最远跑到云南昆明,只为寻找所谓的神医。这个过程有点兵荒马乱、病急乱投医。知道会上当受骗,也明白可能只是自我安慰,但是,如果无所作为,自己会感到深深的不安。

然而,病情的恶化正一步步印证了医生的判断。由于胆道受累,黄疸严重,不得已到州医院做了穿刺引流。术后回家的一个月里,他以为手术后可能就渐渐康复了,就那丁点时间,他还到坡上去修田埂、修水渠,谋划着在那片田野上种上一家子的口粮。可是,病情没有给他机会,2024年5月初,病情来了转折性改变,父亲已经不能正常消化食物,出现腹胀、呕吐等症状,我们立马安排去418医院接受治疗,但情况已经不乐观,不知晓病情的他还想往省级医院看看,我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心愿,然而,当时我恰好忙于招聘、遴选等紧迫性事务,而且也知道上省城的意义不大,就宽慰他说等我忙一阵子就带他去省城看看,心想也为了了却他的心愿。

在418医生的建议下出了院,本想回家几天后,我再找个时间带他去省城医院看看,但时间不等人,出院回家的第二天由于疼痛加重,不得已又安排到县医院住院,在县医院的最后20多天时间里,父亲已经完全不能进食,而且反复呕吐,疼痛日趋加剧,只能依靠营养液维持体征。

每当看到病床上痛苦的父亲,以及他向我投来请求的目光,我都感到无地自容,内心的崩溃已无处安放。父亲还是希望到大一点的医院看看,只是没说出来,怕为难我,但只有我知道,只有我明白,已经没有再出去的可能了。我只有强忍着悲痛,背负着不孝,辜负了他的期盼谁曾想,这也成了烙在我内心深处的一道伤痛。

在县医院的最后时间里,医生反复建议出院,不然无法把握后面的情况。我知道,结果已经无法更改,但我依然坚持在医院,因为一旦出院,就意味着完全放弃了,而且父亲也一定会非常难过。我只是希望在父亲还有意识的情况下,知道他还在医院,不是在家里等着结束。直到他意识有些模糊的那个早晨,我到病床前握着他的手,泪流满面告诉父亲,我对不起他,带他回家了,父亲已经无力答复。

刚到家的那一刻,父亲放下了所有,永远的离开了,他一定还有很多的不舍,还有很多心愿,还有很多来不及,但命运却匆匆给他划上了句号。我紧握着父亲的手,直到体温渐渐消失,随之消失的,还有我整个的父爱。这一刻让我深深明白,父亲在,感觉自己与死亡还隔着一道屏障,而父亲去,自己将直面死亡。这个直面,不是害怕,而类似被剥离、被丢弃、被遗忘,是一种面对风雨的无奈,一种找不着归宿的心酸。

父亲,你离开恰有一年,今天,罗列出这些粗浅的文字,算是汇报,也算是告别吧,希望这辈子的父子情,在之前的有形中,也在将来的无形里。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