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记

眉眼这东西，实在奇怪。分明不过是几根毛发，两汪水光，却偏能道尽人间百态。

婴儿的眼睛最是好看。黑是黑，白是白，清澈得能照见人影。我见过许多婴孩，他们的眼神总带着初来乍到的惊奇，仿佛世间万物都是头一遭见。这眼睛未经尘世污染，自然纯净。可惜人渐长，这眼睛便也渐渐浑浊起来。

少女的眉眼又是另一番景致。她们的眼波流转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有时羞涩，有时娇嗔，有时又带着几分狡黠。我曾见过一个女学生，读书时眉头微蹙，那专注的神情，竟比什么胭脂水粉都要动人三分。

男子的眉眼则多显刚毅。浓眉大眼者，往往给人以正直之感；若是眉目清秀，又显得文质彬彬。但也有例外。我认识一个商人，生得眉清目秀，眼睛却总在滴溜溜地转，后来果然听说他做了些不干净的勾当。

老人的眉眼最耐寻味。皱纹里藏着岁月的故事，眼神中含着世事的沧桑。有的老人眼神浑浊，却依然温和；有的虽然明亮，却透着刻薄。我常在公园里看见下棋的老人，他们蹙眉沉思时，那皱纹便如棋盘上的沟壑，记录着数十年的风雨。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眉眼各异。有的眉飞色舞，有的愁眉不展，有的目光如炬，有的眼神闪烁。卖菜的老妇眼角堆满皱纹，却依然带着笑意；西装革履的白领虽然眉目精致，眼神却空洞得很。这世上的悲欢离合，都写在眉眼里了。

相书上说"相由心生"，我倒觉得不如说"相由眼生"。一个人可以修饰面容，可以改变穿着，唯独眼神骗不了人。贪婪者的眼睛总在搜寻，善良者的目光自然柔和，忧愁者的眉间永远锁着一段心事。

我有时对镜自照，发现自己的眉眼也在悄然改变。少年时的飞扬神采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沉稳，几分倦意。眼角爬上的细纹，记录着这些年看过的风景，经历的故事。

眉眼如书，读得懂的人自然能从中读出许多故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