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月,街树伸展着浓密的枝叶,投下阴凉的树影。北京的夏天无疑是个绚烂明亮的季节。
从大理来来北京之后,我和莉莉周约了许久,终于见了一面。她是我从大理回来唯一又联系上的朋友。离开一个旅行地,大多数人是不会再见面了。
因为刘亦菲的《去有风的地方》这部剧,云南大理火爆了起来。许多人跟风去大理旅行。大理,成为一个理想的代名词。
大理有澄澈的天空,变幻多姿的云彩,盛放的蓝楹花美的醉人。晚饭后在洱海边溜达一圈, 夕阳西下,漫天云霞,远处传来悠扬的吉他声。夜幕降临,灯火阑珊的夜市,人群熙熙攘攘。 酒吧里人们放声歌唱,打着鼓,喧闹着。在那个号称彩云之南的地方,一切烦恼都仿佛消失不见。
近两年来,我在大理旅居断断续续旅居。我去大理的理由也很简单,我处于职业倦怠期。一直做文字工作的我,决定试试一种新的方式。
我在那里遇到很多人。莉莉周是其中一个。我至今都只叫她莉莉周,她叫我小夏。这是我们的网名。在大理,网名或者花名就是你的代号。
见面那天,我们约了三里屯一家素菜馆。她穿了一件橙色的超短旗袍,挑染了紫色的短发。 心情看起来格外的好。我说,你变得很不一样呢。她看了看我说,你也很不一样了。
我们互相打量着,交换互通了一下现状。我们面临着又一次恢复链接。几个月过去了,我们又发生了太多变化。
小周之前是大厂员工,gap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她在寻找自我。她告诉我,朋友都在“真心”劝告她,你不能再休息了。你寻找自我的时间可太长了。
我笑着说,你不必听他们的。
她说,如果自己糊里糊涂继续找了个工作,感觉有点对不起这一年的GAP。“我终究还是没有找到真正热爱的东西。”她感慨道。“我真羡慕你啊,你会写作。”
我苦笑着。会写作这件事于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事。可也是因为写作变成了工作,而不堪其扰。逃离了城市。而如今,我从南方来到了北京,开启了新的生活。
进了餐厅。她熟门熟路的挑着菜品,餐厅也是她选的。她从大学毕业,便留在了北京。对北京的熟悉,远胜于我。
“具体哪里不一样呢? ”我很好奇。至今,我都不知道我在大理的状态。
她说,“你好像平静了许多。”
2
在大理,除了来来往往的游客,还聚集了一批“数字游民”。所谓“数字游民”,近些年新兴起的一个群体。他们向往自由,逃离格子间,奔向大自然。把工作带到风景如画的地方来做,似乎可以更加惬意舒适。
作为朝九晚五的逃离者,我本以为能够开拓新领域,自然而然地成为数字游民的一份子。于是开始兴致勃勃抱着电脑,来到公共区“工作”。
面对一张张在荧光屏前认真工作的脸孔,他们严肃又真诚,他们拥有更加“自律”的人生。 我再一次看到了往日大城市里的精英们,把自己的办公桌搬了过来。不免有些无聊。
大理最有趣的是聚会。大家可以随意参加酒局,随意找了个板凳坐下,谈天说地。谈及喜欢的电影和导演,喜欢的书籍,聊自己聊天地,一发不可收拾。友情建立的迅速,爱情更加迅猛。气场只要要拍,这在看第一眼时就会明了,如果再聊到相似的话题,就仿佛遇到了知己。但是,后续如何,谁也不知道。
在大理,大家默认的关系,是转瞬即逝的。 “谁在大理谈恋爱啊。”这是许多酒吧里明目张胆挂着的横幅。 爱情,是浪漫的。也是脆弱的。一夜情,见怪不怪。
为什么在大城市,人们无法相交,而在这里,只需要一次谈心,就把家底抖落出来。 为什么会那么轻易的亮出自己的底牌?因为大家知道,以后彼此遇到可能性不大。我愿意为你敞开心扉,你也视我为同频者,甚至找到灵魂伴侣。
多少个热闹的大群,小群,一个个人的离开而退出。你今天为他动心,明天就可以为下一个 人去官宣。手机里的软件划个不停。
大理有好人吗?在这种阴差阳错的关系之间,在这种觥筹杯盏之间,我们可以随意喜欢一个 人,厌恶一个人,抛弃一个人,脱离世俗的轨道。然后,转身离开。
在那座古城的第二个月,无聊的深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打算出个远门。打开小红书,搜索:“大理找搭子”。
搭子,是属于Z世代的新流行词汇,是一种新型的社交关系。与陌生人建立联系,浅于朋友, 高于同事,主打精准领域的陪伴,在生活里无处不在。例如旅游搭子,吃饭搭子,电影搭子, 短暂关系搭子等等。
我漫无目的地浏览着网页,直到停留在一个女孩子的主页。 “有人要去沙溪古镇吗,两天一夜。”
浅浅翻看了几张照片,看展,美食,电影...凭借几个片段构建了这位来自上海的都市女孩日 常。就是她了。选搭子,不过是看一瞬间的心意。
第二天,我们就在约定地点见到了彼此,并坐上了去沙溪古镇的汽车。
女孩脸庞稚嫩,烫很长的蓬松卷发,眼睛弯弯的,带着些许旅途的疲惫。我们自然而然的攀 谈了几句,便不自觉地看向了窗外。这似乎是理想搭子的自觉,不过分生疏也不过分亲昵。 在两三个小时颠簸下,终于抵达古镇。
沙溪古镇几年前还未被开发,现在稍微热闹了些。 据说因为某部电视剧的播出,很出名的 女主角在这里的一个咖啡馆呆过一阵,因此成为了热门的旅游打卡点。
我们还未曾观摩到古镇的全貌,阴沉沉的天气,便下起了豪雨。
按照平时的性子,理应躲雨。可女孩却说,要去看古镇上的一座桥。
此时,此刻吗?
我产生了疑问,但也没多说什么。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要陪她一同前往。
我们撑着伞,在石板路上艰难地走着。
古镇周围被山环绕。大山里的雨不同于都市。它更浓郁、激烈、饱和。冲刷着树木,显示出 它们本来的绿色,那是原始的生命力。
走了良久,路过一个休息区,终于见到了避雨的人们。他们躲在角落里叽叽喳喳,等待雨停。 即便他们带了雨伞,也不愿在此时走进雨中。
大雨依旧如注。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雨。
我们继续前进。直到,不远处出现了那座石桥。
那一刻,周围没有别人。只有噼里啪啦的大雨声,一切却显得静悄悄的。
雨中的石桥,氤氲着雾气。 淳朴又宁静,散发着悠悠古韵。让人心生波澜。那座石桥在静 谧中显现出古老的底蕴,被这豪雨,反复冲刷。
“好美啊。”我们不禁同时赞叹道。
后来,我才知道,它叫玉津桥。古代是茶马古道的必经之处。
回程时,雨势渐小。抵达旅馆时,雨停了。那天的豪雨,仿佛只为此刻而下。
这个女孩,带给了我不同以往的感受。
冒雨前进的那一刻,我望着她娇小的背影,她有着从心底里散发的那种力量。
我们淋着雨,终于回到了预定的旅馆。那家有许多金庸武侠书的旅馆。我挑了一本《神雕侠侣》,她挑了一本《笑傲江湖》。我们为彼此的品味相视一笑。
我们本应该各自拿着书,沉沉睡去。一天的行程,我们都未曾破冰。洗漱完,各自躺在床上。刷着自己的手机。空气里格外的安静。
外面的雨依旧很大。她好像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出声。渐渐地,我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第二天清晨起床,仿佛昨日的一切不复存在,又恢复了平静。
见到了前一日因下雨而未见到的古镇全貌。完整的古集镇,戏台,马 店,古寺庙,白族建筑......
而后,我们又结伴去了那座桥。
桥上人来人往都是游客,还有热热闹闹的小商贩在吆喝。赶鸭人赶着一群小鸭子摇摇摆摆地 从桥上路过。还有一群小羊,在溪水边吃草。见到小动物的我们,心情也随之欢愉了起来。
可又随之感叹,这桥怎么和昨天完全不一样了呢。
回来的路上,我们俩在包车上累得昏昏欲睡。她忽而想起她还没有听过那部电视剧的主题曲, 于是我将耳机递给她。
那部电视剧是有关爱情的。女主角从大城市来到大理旅居,遇到了在本地工作的男主角。他 们相爱了,可注定会分离。闲聊之际,我笑着问她,相信旅途中的爱情吗?
她笑着说:当然,这次旅行她还遇到了crush呢。只是他不喜欢我而已。她略带忧伤地说。 如果说,当你遇到某一个人的时候,就知道你们注定只是过客。那么为什么还会遇到他呢?
你的crush一定没有看到,你执着的冒着豪雨去看一座桥的样子吧。我们都有点遗憾,在面对喜欢的人时,未曾把自己的闪光点表现出来。又有点释然,好可惜,是他看不到呢。
一曲播完之后,我把耳机收了回来。
因为边界感使然,我并不确定自己的听歌品味是否和她一样,她是否想继续听下去。只见她 默默的拿出自己的耳机,搜索了刚刚的那首曲子。
很快,我到站提前先下车了。我们约好了第二天晚上去吃菌子火锅。看来是彼此都很满意的 搭子,才会进行下一次的约会。
“云南的菌子,可一定不能错过呢。”她喃喃地说。 “那明天见喔。”我笑着回应。 她向我招了招手,那一刻,我们都没有意识到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第二天,气温骤变。 一夜间夏天变成了冬天。 不少人穿上了羽绒服,瑟瑟发抖。 她并没 有带抵御风寒的衣服。 我们不约而同地说外面太冷了,不出去了。 我才意识到,前天的告别,就是真正的告别了。
3.
我没有问这个女孩的名字。我们变成了手机里的陌生人。可我却因此开始寻找新搭子。或许是搭子给我带来了新奇的体验。
有要一起去“摆摊”的搭子。我们结缘于约着520节日一起卖鲜花,直到节日过去只得约去 改卖帆布包,一直到她说接到offer突然离开,我们也没约成。
和某位搭子吃了一顿午饭,她被老板催着下午打卡工作,整顿饭吃的十分匆忙。可那天,二楼的阳台,我们看到了美丽的夕阳。 而后她发讯息告诉我,那是她来大理吃到最好吃的一顿饭。“简直美味极了!都怪那该死的老板。”她不由得雀跃着说。
有个搭子,一起去码头喝咖啡。在他仅仅四天的行程里全都下雨,天气预报里的第二天也是 阴雨。他告诉我,他也许见不到大理的太阳了。
我知道他在遗憾什么。这次的旅行,是他工作前的充电期。他只是需要那么一点点阳光罢了。可我又无法安慰什么。
那段时间,我去见了很多人。我们交心,也不交心。 短暂的相遇,短暂的离开。我投入的越多,是否也会失去什么呢? 可我似乎并未有太多的伤感情绪。
遇到莉莉周的时候,在旅居几乎结束的后半程。我们在网上相识,第一次见面,约在古城。
那时候她刚从大厂辞职,兴致勃勃。说自己要在大理呆十五天。她二十四岁,比起三十岁的我,对世界依旧充满了好奇。
她把日程安排的特别的满,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她参加了大理公众号上的许多活动。从冥想到灵修,从跳舞到电影。起初,她得知我即将要在这里呆几个月,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这里多好呢,像个乌托邦呢。”她有点兴奋的告诉我。
大理是“乌托邦” 。
很多人会将这里理想化。或者,来之前,总有人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逃离了钢筋水泥的大城市,来到苍山洱海边,总会有不一样吧。可又有多少人雀跃而来,失望而归呢?
他们在找那个心灵的归宿。与其说,没有找到归宿,不如说,这里本没有什么归宿。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吗?
大理,是一戳就碎的梦幻泡泡吗?不,那个地方也许没那么重要,我反而觉得重要的是你的心。你的心真正在寻找什么?它是悬浮在上空,还是停留了。
每个地方都有属于它的灵魂。
那么,属于大理的灵魂是什么?
莉莉周很喜欢来找我,她会汇报每天接触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当她第三次见到我时,我突然兴致而起,在一家酒吧喝了很多酒。我竟然向她倾吐了我的故事。
我有一个弟弟,我们是龙凤胎。我叫程希,他叫程佳齐。我和弟弟出生的时候,带给家里的是满满的幸福快乐。
可直到他十四岁那年。噩梦开始降临了。
那是一个蝉鸣的夏日傍晚,高一的弟弟打篮球从外面回来。我注意到他挣扎着打开一个瓶子, 颤抖得相当厉害,以至于瓶子从他手中滑落,掉到地上。一地的碎片,在昏黄的光下,氤氲了双眼。
他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能感受到他越来越笨拙的行为,还有烦躁。
父母带他去了医院。他患有一种无法治愈的慢性疾病:肌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症,俗称ALS。 由于控制身体肌肉的神经受到攻击,他们就会使患者逐渐失去说话、走路和移动的能力。半数被确诊的患者在三年内死亡,但也有例外,25%的患者首次出现症状后5年内死亡。造成死亡的直接原因通常是呼吸不足或心力衰竭。
突然间感觉未来只是一片黑暗。
之后记忆中的家是充满中药味道的,争吵的,杂乱的。直到我十七岁父亲的离去,他去外地打工,便一去不回头。每个月只能收到他的钱,和电话里无奈的痛苦的只言片语。我知道, 他想要挣钱,挣到许多许多的钱,给弟弟看病。
而我的弟弟,望着他一点一滴走向,一开始的时光,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依旧在家 里,看电视,画画,甚至打游戏。让我们觉得,他觉得不上学的时光特别的好。可是有一天, 他的一根手指忽然不能动了。我看着他痴痴地在那里望着自己的手,沉默的时候会拧着我的心发慌。
他的腿不能走之后,会经常痴痴地望着窗边。他总愿意就是把最好的状态留给别人。他总是 对着我笑。阳光下,他是一个帅气的男孩子,可他没有任何属于他的未来,那种恐惧感令我 们全家发慌。我们感叹命运对他的不公与可怕,又有什么用呢?
只有一次。病发后的他对我说,姐姐,我好羡慕你。好羡慕任何身体健康的人。我握紧拳头, 忍住泪水。轻轻告诉他,你会好起来的。尽管我们都知道那是骗人的话。 可人,就是抱有那种,名叫希望的东西。
有一天,弟弟看了《遗愿清单》那部电影。他说很有一份清单也很好啊。可以实现没有完成 的事情。但于他却有些晚了,他的病情发展太快了。
五年的时光,说长也不长。那年夏天,最热的时候,弟弟走了。从殡仪馆走出来的时候,架着泣不成声的父母,我几乎不能呼吸。
将近两个月来我就是什么都没有做。每天的混沌是因为没有目的的生活,我假装冷静,早起便起了,吃饭便吃了,睡觉便睡了,人最可怕的就是这种状态。我知道他走了,尽管五年前 我就知道总有这一天。
那整个夏日里,都是连绵的磅礴大雨。雨势是大而急,楼下的街道已经大量积水了,之前养 的那盆已经掉完了花的栀子估计完全内涝。有一天我忽而心血来潮是想把它搬进屋,但是鉴 于它的叶子上爬满了白色小毛虫,我放弃了它。屋子里的那盆仙人掌倒是长的不错,又冒出 了一个小绒球。记得弟弟说过,仙人掌是不是可以开花啊?
八月快过完了呢,我是真的真的该好好看书了,我又快要开学了。可是泪水为什么还是忍不 住地流。我一直在看一本砖块那么厚的书,它是那种厚厚的硬质纸封面,黑色的底色,白色 光影,简单而又古老的。
有阳光的时候从窗口望过去,对面经常卧着一只猫咪,也是黑白色的,它就这么懒懒地,躺 在砖瓦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时候,人不知道自己在读些什么,有些文字张扬而叛逆冷漠,有些淡然宁静,波澜不惊。这本书只是字很多,而我恰恰需要沉浸在这些字中。
母亲经过一个夏天,瘦了许多,也日渐苍老。我20岁的那年暑假,大学的最后一个暑假。 随着弟弟的离去,一切安静的可怕。
再次去公园散步已经空气中透着凉,微风中撒着满满的桂花香。不再有炙热,喧哗,以及满 满的人群,秋天是一个令人沉静下来的季节。
那个他,我们一同来到这个世界,去掉咿呀学语和无知的年代,我们只有十几年的相伴。我 不知道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我陷入一片迷茫。
如何才能找到自己人生的道路呢?如何才能生活的有意义呢?我一直在思索。随着年龄的增 长,越来越多的思索多伴随着回忆。亲爱的弟弟,佳齐,我应该写下一份属于自己的遗愿清单吗?
有人说,只要人活着,就该往前看。死亡迫在眉睫,无论如何哀叹来路回首前尘,都已经于 事无补。因为所有的善恶成败,终会被死亡一笔勾销。
死亡与人每日相伴,生命很脆弱,每天都有人死去。还有,不知何时就会离开这个世界的你自己。人生变得虚无,变得无意义。正如加缪的《西西弗神话》,不过是日复一日的重复。
我们不断告诉自己要活好每一天,但往往会缺乏对死亡那一刻来临的心理建树。不敢面对这个问题,不想接受亲朋好友的离去。其实,这些来源于内心的恐惧也要靠自己内心解决。尽管我知道,这一切,都太难,太难。
4.
莉莉周那晚听了我的故事之后,感觉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亲近了。我却故意疏远了起来。因为我知道,我们分别的日子快到了。
我本以为,没有告别的。我们会依旧走散。正如我的许多搭子,不会出现在日后的生活里。
只是没想到,因为工作我来了北京。她在朋友圈看到之后联系我时,我很怕我们再无话题,想要拒绝。可耐不住她盛情的邀约,我们又见面了。
饭局过半,她问到,“你在大理那么久,那里对你的意义是什么?”
我回忆了一下,我遇见了很多人许多事,他们仿佛变成了过客,又仿佛在我的心底留下了一些什么。他们的样子快不记得了,只是记得有些不经意的小事和话语。我是刻意在避开一些什么罢,避开与搭子建立更深的情感,为了离开那里时不去难过?我竟然,那么早就为离开做准备了。
“大概是自由吧。”我回答。自由的来,自由的去。
她说,“我以为那里的人足够自由,我以为大理足够自由。”
“事实呢?”
“那里也是有一个小社会呢。我看到那些城市精英们又不自觉的聚集在一起。而你除外。你有点格格不入。”
我笑了。
“还有,他们太迷茫了。你知道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家酒吧里,有个常客自杀了。仿佛我们那天还看见了他。那个男生才29岁,似乎醉生梦死了一段,依旧找不到生活的意义吧,可他好年轻啊。”
我看到她的眼睛里泛着泪光。莉莉周在那里的十五天,她释放的情感浓度远远高于我。她记得那个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的酒吧男孩。而我,试图在离开前,就忘记我的搭子们。正如,我已经不再去想起我弟弟的点点滴滴。
回忆起在大理的那段日子,我每天在和日出日落告别,也在和我一期一会的搭子告别。直到最后一天,我也在和别人告别的时候,他们说这么快,你也要走了啊。
原来,离开的滋味是如此。 米兰·昆德拉说世界的本质就是稍纵即逝,可我却宁愿相信,我未曾忘却一些东西。
我喝了一口酒,心底涌动出一种别样的情感。在离开大理很久很久之后,我才敢去回忆的某些东西。我似乎找到了。
我还记得某片白云的形状,记得某天的星空,记得一朵开得很长久的花朵,记得温情的只言片语,记得一些琐碎的声响,记得曾经闪着光的他们。
莉莉周说,回北京后,她才意识到她心的归属地。虽然在,是漂泊,北京也是。可她的心总算是沉下来了。她要继续寻找自己的爱好。也许追逐的,始终在眼下,未曾走远。
暮色笼罩。城市繁华喧嚣渐渐褪去,霓虹闪烁,也掩盖了一些星月的清辉,放肆地将色彩投 向天空,使人陶醉,让人情不自禁低想要拥有那五彩斑斓。
此时此刻,有些慵懒的迷人,宁静中带着点深邃的气息,不知不觉,大家都睡去了吧。我拿起手机给好久没有发短信的妈妈发了条短信,问她还好吗。
我拉开窗帘,今天的月亮特别的圆,很亮。开始爱上北京的夜,午夜起来听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