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的眼神

算下来一两月没回小镇看老妈了。国庆挨中秋，总算抽出身。自去年春天她摔了一跤，在县中医院住了些日子，后续恢复便成了牵挂。出发前打了电话，车轮碾过乡路，心里竟盼得紧。

车到金狮中学门口，远远见老妈拄拐挪来。拐杖敲地“笃笃”响，她身子微倾，白发被风拂乱，脸上却堆着雀跃。这段三四百米的路，往常她要歇两回，今天竟一口气走到。就在这里等一等吧？我先去放东西。

刚搁下东西，撞见李老师。“你发《人民日报》的文章，写得好！”他笑着说。我想起卓副校长转发了老同志群，忙道“多亏您以前启发”，他谦逊摆手。正想瞧群，看老妈正在校门口张望，小舅爷带着表妹来了，校门口护栏得挪开通车。

折回校门口，老妈坐在校门口的石磴子上眺望。脖子往前探，像盼雏鸟的老雀，眼神直瞅镇口路尽头，急切得风都吹不散。我掏手机想拍，镜头刚对准，她转头朝我平静地望一眼，眼里的激切淡了些。

“坐会儿等。” 我在她旁边的石凳坐下。她这一年的变化真让人宽心：去年术后因体重重，靠轮椅挪了好久，如今拄拐能走，竟还能炒菜了。“今早知道你小舅爷来，我炒了俩菜温在灶上。”77岁的人说这话时，语气满是得意。前两年常跟她唠嗑的赵大婆，一场车祸就没了，此刻看着老妈的活力，忽然觉得，熬过难关好好活，就是福气。

兰副校长过来打招呼，说刚跟陈校长去外地祝福新婚的教职工，来回一百多公里。这对年轻的教师，会有一种归宿感吧。他愣了下便笑了。王兵也走出来，说这两天在卷桥待着，“那可是咱公安的‘北戴河’”，眉眼间是随遇而安的坦然。我知道他这些年起起落落，如今享受这份平和，应该是历经生活后的馈赠吧。

“来了！” 老妈突然站起，拐杖敲得更响。远处新能源车驶来，是表弟开的，副驾坐表妹。我赶紧挪护栏，车过了又合上。没来得及跟刚下车的小舅爷打招呼，便要往街中心赶。早约好见从北京、深圳回来的招商同学，不能迟到。转身时，瞥见老妈拉着表妹的手，眼神亮得盛着秋阳，那热切劲儿，我好多年没见了。

老妈原有五个兄弟姐妹，外公走的早，外婆拉扯大。二舅爷年轻时肺病走了，大舅爷前年也辞世了，只剩她、小舅爷和阿姨。小舅爷前些日子化疗，人消瘦了，话也少了，这样的相聚，对他们格外珍贵。

下午听老妈说，这天老妈跟小舅爷聊的好，和两个侄男侄女也聊的投机。我虽没在场，却总想起秋阳下她拄拐眺望的模样。那眼神装着对亲人的盼，装着历经磨难的鲜活，像束暖光，落在小镇烟火里，也落在我心里。

只愿往后，老妈的拐杖能再轻些，这样的相聚能再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