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操场的体育课

冬日，难得风和日暖。午饭后，信步在校园宽阔的操场，看孩子们自由奔跑，我就想起那些没有操场的体育课。

年轻的时候，我曾在家乡最偏远的山村小学任教。那所小学是村办学校，有5个教学班，百余名学生。教师不足10名，还多是老民师，虽没有复式班，但低年级是一个老师包班的。只有中、高年级，考试科目多，才由两位老师来教。

我在山村教书多年，小学的全部学科都曾教过，但主打的还是语文，兼教自然（科学）。乡村学校因师资紧张，开全课程、开足课时存在很大的难度，音体美等课就由年轻教师兼任。那些年，音乐、体育、美术，我都兼任过。

教师的主业是教课。应试教育的天空下，老师们“考啥上啥”，对兼任的非考试学科几乎不上，那些课时都上成了语文、数学。我是一个认真的人，固执地以为“存在即合理”，于是就认真地去教兼任的学科。

2001年的时候，机构改革撤乡并镇，我们也一并归入了辛庄镇。大镇活动多，标准高，落实“两全”（开全课程、开足课时）严格，要求音体美老师专职化。师资力量薄弱的偏远学校，没有条件专职化的要兼职开起课程来。为了促使政策落地，镇教委下发通知：毕业班音体美课全镇考查，结果纳入班级综合成绩。

俗话说：“上边千条线，下边一根针。”区、镇唯毕业班为重，各科室力促教学的举措、督查自然不会少，学校自是大力整合推进。学校的教师中数我年轻（时年也已33岁了），教毕业班的重担自然就压在了我身上。我教着语文、自然，兼教音乐、体育、美术。

重任在身，唯有前行。音乐，我虽苦学多年，但依然很不精通，唱歌跑调、五音不全。没有办法就要想办法，办法总比困难多。于是，我抢占一台录音机，充分利用统配的音乐课教学磁带，按部就班开课。这教学磁带真的很棒，是省厅针对乡村学校缺少音乐师资状况而组织省内专职音乐老师录制的。每课都是先熟歌词、旋律，再识谱、教唱、学唱，就是音乐的常态课。老师语音标准，功底扎实，钢琴伴奏优美，教唱亲切到位。我只管拿出时间，放完30分钟的教学录音，学生就能学得八九不离十了。课前课后，再齐唱巩固几回，这音乐考查就不怕了。

至于美术，不是什么难事。行话说：“画鬼容易画人难。”我也是学过多年美术稍有功底的，亲传的弟子画不好人还画不好鬼吗？静物写生，能体现出结构比例、明暗调子，也就基本搞定了！

音体美三科中，我以为最容易也是最难的莫过于体育了。说它容易，因为体育本质就是运动，每天的走走路、跑跑步，不就是体育吗？说它难，是因为个人体质不同、爱好不同，有的人就不擅于运动，走不好、跑不动、跳不高。上边有考核指标，下边只能达标训练。那些年，小学生体育考查的项目还没有现在的跳绳、跳远、仰卧起坐、引体向上。记得，当时考查的项目是俯卧撑和百米跑。

山村的学校，不只是师资不足、经费短缺，活动场地的局促才是硬伤。山村多山少地，拿出大块地皮建学校几无可能。即便建成的学校，操场也是巴掌大，有的直接没有。很不幸，我所在的学校就没有操场。

事在人为，境由心造。体育，不是像音乐、美术那样坐在教室就能学的，它必须置身室外，制胜操场。没有操场的硬伤，学校没有办法解决，就说让我想办法。领导没有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没办法，我只好开动脑筋，带领学生到校门外的山路上训练。先爬上一段山坡，再在一段稍平缓的路段练习百米跑。条件虽差，但程式、标准不差。后来，又在校门外的水泥路上，找到了一段相对平直的路面，用米尺丈量出了百米，两端做上标记。充分利用午间车辆稀少的时光，实操、实测，坚持短跑训练。

功夫不负有心人。镇教委领导来校专项考查的时候，我带的学生有模有样，成竹在胸。音乐抽唱、美术绘画轻松过关。体育考查的时候，领导眉头紧皱了起来：没有操场怎么跑？马路上跑怎么行，多不安全！

我不忍看着领导犯难，更不忍舍弃学生付出的汗水和努力，就建议挪到平整的水库大坝上测试。领导一听很是高兴，同意了我的建议。校长给我们派了一辆车，拉着领导和孩子们就去了三五里外的我村的水库大坝。

我的老家裴家庄，位于学校的正南方，是个有着一千六七百人的大村子。村子北边，排布着三座水库，我们要去的是寄母山脚下最大的水库。这座水库库容量大，多年前曾因险情全面加固过。坝顶平坦、宽阔，铺了二百余米混凝土，干净、整洁。

时值仲夏，草木葱茏，湖水蔚蓝。饱含水汽的夏风从山峡湖面吹来，倍感清爽。不及欣赏湖光山色，不及观赏村庄丽景，就在宽阔、平整的水泥坝顶展开了俯卧撑的检测。随后，进行了一百米跑。孩子们兴奋异常，像离弦之箭风中奔跑。这独创的方法、空前的场地、无二的跑道、可喜的成绩，让在场的领导很是满意，不住夸赞。就这样，我不惧艰苦，迎难而上，顺利迎接了毕业班音体美考查，以全镇第二名的好成绩光荣完成使命。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很多事，并不是因为难才不做，而是因为不做才变得困难。十多年的山村从教生涯，条件艰苦、交通不便、生活不便。我怀着一颗热情、乐观的心，于艰苦的岁月里，以苦为乐，尽心为之；在苦乐的年华里，踔厉奋进，全力奔袭；在求进的路途里，跑出了加速度，聚起了向心力，教全了小学全部的学科，成为了“能围着桌子转一圈”的全科老师，交出了一份难中有为、干中有成的人生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