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的秘密
“一些白昼的光,我未曾经历”*
而我却真切地行走在执念中的大地上
想起以前,就会心痛
黑暗和坚硬紧紧包围我
那时候,期待着一阵风从眼前吹过
总有一束光,会穿透黑暗
总有一些人,正翻山越岭
没有归期的途中
或许有一股清澈的风
解释着黑暗与光明之间的秘密
*选自羊依德《光脱掉自己的影子》
榆林窟:秋风刮过佛的脸
尘土是天空无可救药的伤
大雁已做好起飞的准备
微小的沙,充满拘谨
洞窟里,颜色随日子
变得发白。“故事在延续
某种留存世间的白
已还给了佛”
飞在佛祖上方的燕子
似乎已习惯了节气,尽管立秋
依旧在盘旋在洞窟之上
宕泉河逼迫交出自己体内的水
仿佛一场秋雨,淋湿了千年时光
沙子倒灌,雁南飞,有缘人,忍住悲伤
雷台墓:与古井诉说
墓穴中,空气缅怀昨日发生的事
将士的躯体,随时间流逝
深陷在夯土层之下
“从不否认的笔直当中
略带一点倾斜的角度”
往上是六米,往下是六米
当我惊诧于这种带有神的逻辑时
雷台墓之下,这口老井并没有沉睡
“一口井,无名无姓
却拯救了无数干涸的苍生”
古井沉默,雷台方正
暮光里的仪仗队指着黄昏余辉
似乎要释放出足以震撼万世的雷霆
乌鞘岭:一束光,悠然铺开
夏天的脸和乌鞘岭一样
等车驶到顶端时
才看见燃烧的星空
迅速收起眼光,不久前的雨
重新落下来。乌鞘岭
似乎习惯了这一切
这边,是火焰和星空的纠缠
那边,是雨水和脚步的徘徊
中间,是迷茫困顿的我
星光耀眼,北斗星恰似罗盘
指针指向乌鞘岭的缝隙
一束光,悠然铺开
临近酒:醉过更多时候
天下的琼浆玉液都要倒在此处
才能让嚯嚯刀声和铮铮铁骨
义无反顾地向侵略者
展开锋刃
那时,更强劲的风
会把酒香吹到河西更深处
醉倒大漠、戈壁,醉倒
大汉、大唐、大宋
多少事风起云涌?多少人
颠沛流离?雄浑的丝绸路上
有数不清的马蹄,将边疆揽入怀抱
而时间只是传递者,抬头仰望
一只鸟站在雕刻的石栏上
像一个穿越朝代的使者
向我传送丝路密语
道士塔:和解
虽不能和解,却已和解
像演义中的王圆箓,无论错对
时间是棺,终究会让后来者定论
已经没有力气去想象他猥琐的表情
也不说死者大于天。夏天与秋天
只隔一天。善与恶,也是一瞬
就像塔,可以坍塌,也可以矗立
那时,月亮可以轻易照在塔尖
照亮比碎沙还细的人心
而我们此时的沉默,才是最好的评判
错与对已不重要。像落在地平线的晚霞
夜晚来临前,霞光万丈。夜晚来临后,漆黑一片
黑独山:宿命中的黑与白
在这里,我只愿意接受两种颜色:黑、白
仿佛是有人故意将这两种颜色
顺着山麓撒下来
等到月亮升起,天地之间
只能看见肃穆与庄严
这是宿命
谁能分清黑或白?在黑独山
渺小与渺小,不在显现
群山与群山,会让风灌进来
却吹不起一粒尘土
时间失去了颜色,苍生失去了颜色
唯一可以让人释怀的,在现实中
黑色永远是黑色,白色
永远是白色
玉门关:秋风吹起尘土
我从地上拣起一块土疙瘩时
却听不见蝉鸣。夏天过去了么?
沙子和黄土垒成的土堆上
似乎还有春风吹过
它在摇摆中探寻自己的领地
吹起的沙尘又一次验证沧桑和磨难
我在荒凉的戈壁中享受寂静
沸腾之心再次复活
目及之处,皆是黄土与白沙
没有春风的消息
却有缓缓沉积千年的味道
随着秋风,流过关口
三危山:渡一声叹息
越来越多的轻盈
渐渐占据秋风后的山崖
色彩已不再重要,眼前呈现的
只是黑与白
或许只有单调的重复
倾慕才能释放,或者接纳
除此之外,就是悬浮的沙子
用线条勾勒出雄厚:一伸手
音符在跳动,一抬脚
世间就多了份向往
某一天,当我无限接近你,拥抱你
走向大漠更深处
欣赏落日刹那间的金光时
三危山,悄悄用伟岸的躯体
替我,替你,渡一滴泪
渡一声叹息
关城:印章鲜红如落日
度牒此时显得有些沉重
一枚印章,把自己的前途
轻而易举的交给滚烫的黄沙
四周游人如故,站在角落
点燃一支烟。烟雾飘向远方
飘向守城的将士,飘向霍去病
有些经历不必说出,我相信命运
出关以前,苦难很轻
出关后,命运难测
回望关城时,把度牒从怀里掏出
上面浸满汗渍。古老的印章
鲜红如落日
月牙泉:聚成一滴泪
“瞬间流淌的水
聚成一滴泪。”
黄昏展开透明的角度
在无限的空间里
沙子开始叙述
“孤行外,不见明月
千里星辰,落在蓬草上”
场景离开了风的缠绕
骆驼的蹄印,打探
世外虚无
“我们未曾失去什么
沙山陡峭,一滴水,可以洞察细微”
蓬草渲染仓皇的心情
出逃时,毫不犹豫
选择匍匐
莫高窟:清晨的阳光
你在那里居住,风吹了一整夜
清晨的阳光叫醒了
忙碌的人群
天空一会儿白,一会儿蓝
有人沽酒大醉,狂笑
有人数沙,大哭
只有你,不悲不喜
用一种肃穆和庄严
去教化世间狂喜与忧愁
而人的一生有多么虚空啊
你却用你的理由
把沙子抓住
变成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