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梨花发卡
一块块水田将春天的天空拼接起来
也将一朵朵白云尽收眼底
一条水沟穿过田野
也将一株株刺梨树穿起来
刺梨花摇曳在风中
我们摇摇晃晃走在泥砌的田埂上
儿时玩伴采下几朵刺梨花别在头上
脸上的酒窝不断溢出微笑
她说她想要一支发卡
很多年后,我在老屋的柜子里
翻到一个笔记本
她坐在其中一页上
头戴一支刺梨花发卡
纸张枯黄,笑容依旧
春天,在尖山苗寨扶贫
去尖山的路上
路边不时飘来刺梨花香
走村买豆腐的面包车吆喝着
石板路上躺着的黄狗
以及带鸡仔的母鸡沐浴在阳光里
一个穿苗族服装的小女孩
提着船篮采摘刺梨花
我们一起走进凌乱的屋子
自从她的父母到浙江务工
她就跟奶奶一起生活
奶奶吩咐她
拿米筛把花晒好去做饭
我和小女孩的奶奶寒暄生活
以及惠农政策
屋檐口的簸箕晾晒一些药材
有桑根,十大功劳,苦参片
我问奶奶
晒的刺梨花也是拿来卖么
奶奶说自家人头痛脑热咳嗽时自用
毕竟寨子到山下的路还是很远的
我端详刺梨花良久,回过头来
看到小女孩在写一篇日记
“春天,刺梨花开了
爸爸妈妈何时归来……”
岳父与刺梨酒
在宴家湾干活
岳父摘回很多刺梨
岳母把刺梨切好用簸箕晒
岳父喝了大半生酒
他和酒之间似乎达成某种默契
他从散户买到最纯正的高度玉米酒
将刺梨干和酒密闭在栗色陶罐内
他坚信自己秘制的刺梨酒是敲门砖
可以敲开坚冰
好多工程都是他这样包来的
岳父嗜酒,也常因酒误事
我们三番五次劝他不要喝酒
可他三番五次还是食言
某日深秋傍晚,落日挂上楸枝
岳父又一次喝醉
先发一气岁月的牢骚
后躺在沙发上沉睡
脸上不时漾开一丝微笑
仿佛是与生活的又一次和解
秋夜独酌
一支高脚杯踮起脚尖
立于松木茶几
它托起橙黄琼浆
就像托起天上满月
黄月亮落到高脚杯中
仿佛一场永不忘却的初恋
一丝丝刺梨香浮游于阒寂的秋夜
手机屏上,一行行诗再次复活
一个烙好的焦黄大饼摆在天上
佐以酒,即可回到春天的烛光下
十八岁粉红花瓣,九十岁枯黄容颜
祖母将生活的刺一根根剔除
与岁月浸泡,和解,放下我执
望杯中月,饮杯中月
一席秋梦思不歇
乡愁集市
万峰林中一片田野
田野中一小条街
小街上每一个触发乡愁的按钮
无不催促我们回到梦中家园
麦芽糖小贩走村串户的小锤声
八月瓜,九月炸,十月摘来哄娃娃的童谣
一朵朵鸡枞撑起夏季油纸伞
一扎扎干巴菜晒干的岁月
外婆阴干的糯玉米
祖母炝好的裹面辣椒节
公公柴火炒制的小米花生
油锅中滋滋作响的焦黄糖果
布依老太兜售的刺梨干
以及妈妈的蛋炒饭
人们涌向小街,涌向熟悉的童年
一片雾岚也飘向那里
像我依依不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