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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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雕：刻刀上的隽永
微光透过尘灰
一双生满茧花的双手
是岁月
赠予工匠的两把刻刀
一遍又一遍錾刻
将虬曲的乌木
剔去多余的枝节
从大地深处取材
雕琢出危崖，林涛，木荷
卵石，独木桥
以及低伏在草丛的山雀
将皲裂的寂静
嵌进凹凸的时间
拿起刻刀，它是隽永的理想
放下刻刀，他是质朴的生活
竹编：时间的经纬
从茂密的竹林
斫取最柔韧的竹子
削青，破竹
分篾，蒸煮
单调又温情地重复与坚持
用纤细的竹丝
编织成密密麻麻
斑斓的乡土记忆
日子也在竹篱间
一圈又一圈
穿起时间的经纬
篾篓里的小歌班
男班扮女角，花裙搽燥粉
穿旧的戏装
放在一担篾篓里，走农村跑城镇
天空微露星芒
村民们搬着胡杨木凳
簇拥在老戏台下
面色因拥挤而潮红
道地上
每块青砖仿佛都在等待
等待一声
清丽软糯的戏腔响起
戏台中央，简陋的布纹
映衬昏黄的灯光
一位身姿绰约的花旦
轻踩云步，空灵得
像一朵暮色托起的梅花
婉转细腻的声线
有着山泉般的质地
汩汩流淌在老街、庙台
让微寒的二月
多了几分长袖浮水的绵柔
黄昏深处，群山驮着落日
领着小歌班
正在赶往远乡的路上
老盐帮的渡口*
湿重的季节，湖水暗涨
将芜杂的人间又清洗了一遍
风吹过，大地长出茂盛的失眠
芦根也在冷厉中结出苦辛
群山延伸向空阔的夜色
高峰与谷底都有了坚硬的骨骼
十八座矴步桥与村庄缀连
挑夫们用月光包裹盐粒
不敢惊扰乱石边的苦荞
阿妞与嬤妈正在屋内酣眠
远处一盏微黄的灯火
柔软地照亮归家的小路…
*盐帮：即盐帮十八渡，新昌县一座矴步桥，旧时村民过此古道运盐以谋生。
大地的汉字
在东茗乡，澄潭江
蓝得像青山一行的泪水
河湾的南岸
一棵树，安静地栽倒在人世间
一群人，擎起刀耙为村庄深耕
冬日背朝山岭
风霜摁住天空的伤口
汗水裹满泥泞的裤管
夏日犁开蒺藜
粗粝的双手，沾着叶鞘
宽厚的背影，投下浓荫
劈——
一定要劈开荒丘
为幸福拓一条大路
凿——
一定要在干瘠之地
凿出一行希望的分野
修——
敲碎风干的碎瓦
从旧物堆中
翻修出生活的完整
村外。河水缓缓流动
抬高了东茗料峭的险峰
每个山乡伢儿，都是
一粒滚烫的汉字
在大地辽阔的纸笺上
写下群山延宕，生生不息
*东茗乡：位于绍兴市新昌县中部偏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