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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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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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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座女孩(散文)

下午,小县城通往乡下的第一趟班车。

虽是第一趟,也并不显得拥挤吵闹。

车内还有不少的空座位。我旁边的车窗下面就有一个。我有个习惯,乘车从不坐靠窗的位置。一个小女孩登上了车子。她没有急着往里走,只是环顾了一下整个车厢,径直朝我走来。她看了下车窗下的空座,向我投来问询的目光。我示意她,没人,你可以坐。她将肩上的包取下,拎在手里。我给她一个方便,她便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这是一个娇小的女孩,在我看来,应该在读,初三或者高一,仅此而已。

她把包放在双腿上,坐安稳了,然后朝我微笑了一下。在与我目光相遇的那个瞬间,我看见她刘海下面光洁的额头,清纯的脸庞,俊秀的下巴。还有,自信下面的一丝丝疲惫,也是这张清纯的脸蛋告诉我的。

“你,应该是一个老师吧?”这是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何以见得?是不是我身上,有股子酸味?”我好奇地反问。

“不不,反正,我就觉得你是。”她反复坚持着自己的判断。

曾经有个词叫做“穷酸”,是为知识分子量身定做的,为此我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总算释然了。读书人穷困一生,我想这主要不是读书人不懂得怎样赚钱,不懂得谋生,而是读书人从他爱上读书那一刻起,在价值取向上,就与争名夺利背道而驰。这一点,与封建社会读书人视金钱为粪土的价值观,是一脉相承的。尽管现在真正的“读书人”少之又少,真正不爱金钱的人,少之又少,但总不至于绝种。

至于说到酸,我是这样理解的:生活中你会发现,但凡酸的事物,都是内部发生了变化。泡菜坛子发酸,那泡菜就成了美味;蒸馒头的发面发酸,那是酵母发酵的结果,不然何来美味的馒头?由此我得出结论,知识分子的酸,那一定是知识,阅历,经验,社会实践,在读书人的头脑中发酵,产生了新的见解,新的创意,新的想法,那该是个“美味”的新状态,却招来愚钝者的鄙夷,这世界有时候真的很有意思。

“我叔叔就是个老师,他在大学城那边,是个教授,我觉得你们是一样的。”女孩继续说。我笑笑,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个老师,正要赶回去上下午的第三节课。”她笑得很甜,得意于自己的正确判断。

在这个争名夺利的世界里,我曾有个不著名的论断,我说现在的不少老师,像商人,像村干部,像混混,或者像个农民,但就是不像老师。呵呵,如果你太像个老师,治学严谨,远离名利,可能意味着你与社会脱节,变得迂腐,愚钝,傻冒,不识时务。

而现在,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她一眼看出我老师的身份,是我的幸呢还是不幸?不管怎样,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我的举手投足,谈吐素养,还没有逾越职业底线,没有突破我的做人操守,还没有坏到哪里去,至少,我身上还有股子穷酸的味道。

不知什么原因,许多次,我都被人一眼看破身份,这让我很是郁闷,如果我是个“潜伏者”,是不是立马就会被精准定位而锒铛入狱?是我太会装了还是我不会装呢?

和女孩的聊天一下子变得海阔天空起来。看她小小年纪,就问她:“你爸一定比我年轻吧?”她笑了:“你错了。你比他小多了。我爸四九的。”“不会吧,你才多大点呀?”我说。“我是爸妈的第五个孩子。去年大学刚毕业,去奇瑞厂实习,人家还以为我是童工。其实我是九零的。”

我惊愕。

接着问:“女孩子学汽车的不多吧?”

“是不多。我们系里就三个。”

“真看不出,你是九零的。成家了吗?”

“还没有。不过,男朋友是谈了。”她脸上写满了幸福,“他在澳洲。”她说着话,眼睛看向远方,她的眼睛里有一个遥远的美丽的世界。

“你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去那么遥远的地方?”

“也许相互给对方一个空间,会更好。”

“空间如果太大,你不怕他迷失方向,飞不回来吗?”

“不怕。”她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又何必强求呢?”

我不再说什么。

短暂的沉默。

是不是我的话让女孩纠结起来了?我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

我安慰她说:“现在,通讯手段这么现代,就是不在一起,每天可以电话、微信、视频,维系感情的方式方法多种多样,与每天在一起耳鬓厮磨,没什么两样。”

女孩笑了笑。疲惫感再次呈现。

“你不想听听我对你的评价吗?”我问她。

她一下子来了精神,睁大眼睛看着我:“你说。”

“我的评价就俩字。”

“哪两个字快说。”她有点迫不及待。

“精致。”我轻轻吐出两个字。

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停滞了足足三秒钟,她才说:“嗯,谢谢你对我的评价。过奖了。”

我补充说:“精致的不仅仅是形体、模样,还有睿智的头脑。他会回来的。”

“他会回来的,我也相信。”女孩使劲点头。“这么精致的我,离开他是傻子。”

杨庙到了。

“这么快就杨庙了?老师,我要下车了。”女孩子把包重又背到肩上。

我微笑着点头。

车下,女孩和我招手。很快,她背影就消失在人群里。

2013年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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