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在乡下建了新房,邀我和老公周末去小住。吃完中饭,朋友说村中景色不错,带我们四下走走。
跟着朋友走在乡间小路上,走着走着,路势开始向上攀升,路两旁树影婆娑,微风过处,便有沙沙的细响传来。朋友途中接了一个电话,放慢脚步与我和老公拉下距离。
转过一个弯,面前出现了三条分叉。我看左边的道路两旁开满五颜六色的小花,想着风景必是不错,便指着说:“走这条吧。”可老公看到右边的路更为平整,说:“还是走这条吧。”就在我们犹豫不决时,朋友跟上来指着中间的路说:“走这里。”
我们跟着朋友,踏上了中间的小路,越往前,景色也越开阔。终于,一条小河出现在我们面前。河面不宽,却像一条银色的缎带,穿过原野。朋友说:“这条河是村里的水源,上游还有个瀑布呢,到了雨季,水流量大得很。”我们向河中央望去,河水缓缓流动,阳光洒在河面,闪着细碎的光。
望着河面那跳跃的阳光,我想到我出生的村子也有一条小河,也是这般的温柔,不疾不徐地流淌。小时候我和小伙伴常在河边玩耍,夏天的时候我们脱了鞋,打着赤脚,在河中抓小鱼和螃蟹;冬天,河水结了薄冰,我们就会手牵手在上面小心翼翼地滑行。那个时候,日子是多么的简单而明快啊!
一阵嬉笑声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寻声望去,原来是几个小男孩在河边嬉闹。他们有的掬起一捧水,有的双手使劲在水面拍打,互相朝着对面的伙伴射击,水花四溅,在空中划过一道的弧线,河水在孩子们的喧闹声中沸腾起来。
我想到我儿时也是这般和小伙伴在水中嬉戏,那时与我关系最好的是晓华和小娟,我们还曾在河边效仿“桃园三结义”,对着河水结拜为三姐妹。我们都以为可以一起这样快乐地度过一辈子,可是时光流逝,到了一定的年龄,我们的人生便开始出现了分叉,就像刚刚遇到的三个岔口。
朋友嫌吵,指着前方说:“那里有一座木桥,我带你们上去走走。”跟着朋友上了桥,桥面平整,偶尔发出几声吱嘎响,在河面上悠悠荡漾。站在桥中央能听见河水轻拍桥墩的声音,与木板吱嘎声交织在一起,形成奇妙的和声。
我想到当年家乡的小河并没有桥,我们过河需要踩着搭石过去。小娟喜欢走在最前面,我走在中间,晓华走在最后,若是有谁站不稳或跨不过去时,前后的人都会停下来伸手搭一把,等站稳了,才又一个个往前走。
小娟初中毕业后因为家境贫寒就辍了学,到了年龄便早早结婚生子。我和晓华读了高中,我有幸考上了大学,而她却落榜了,便外出打工。曾经以为可以天长地久的友谊终究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上大学后我和小娟、晓华联系的就少了,小娟嫁到别的村子,晓华则在外地工厂上班。偶尔春节走亲戚碰到了,也找不到儿时亲密无间的感觉了,大家的关系变得疏离起来。互相打了招呼,浅浅说两句,再往下竟不知要说什么好了,简单寒暄之后,便各自散去。
当我们走下桥再次回到河边,孩子们已经散去,河面也恢复了平静。顺着来时的路,我们往回走,只听得到脚步的沙沙声和野草扫过小腿的窸窣声。
还记得参加工作后的一天,我忽然收到了晓华发来的信息。在那之前,其实她一直就静静地躺在我的通讯录里,就算有时手指无意划到,对我而言也只是一个代号,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主动联系。她在微信里开始和我闲聊,竟提起了儿时玩耍的快乐,还忆起了我们三人的结拜之事。我这才意识到,原来她并没有忘记,她和我一样,只是将这些过往尘封在了记忆里,如今又重新翻出来品尝。自那次后,她再也没有发来消息,又一次回到了我的通讯录里静静地躺下。
一年后我回到家乡,才知道晓华已经去世了。原来她得了病,在去世前她给曾经关系很好的同学、朋友都发去了消息作为最后的道别,却又对我们隐瞒了她生病的消息。
生命无常,生活却在继续。我们走在路上,在不同的阶段总有不同的人相伴,走着走着我们会作出选择,走上不同的路。可有些美好,永远也不会从我们的记忆中消失。就如我今天遇见的这条河,在不久的将来,我或许会忘记它的模样,可我永远不会忘记流淌在我生命中的那条属于我自己的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