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记录（组诗）

　　1.生活

你在飞。风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太阳很遥远，光一路迢迢

走到面前的时候

热度被截留了那么多

但还是要感激

毕竟，你看到了阴影的存在

你不再天真。知道了有光的地方

必定会有阴影存在

这不像阴险的阴天，让人落进

一个虚幻的陷阱

在看不见一点阴影的时候

世界本身，是一个没有缝隙的影子

2.奔马

驰骋更广阔的疆域

是本能，也是使命

在每一片踏过的土地上

激荡一阵又一阵奋进的风

用蹄声，叩问每一寸山河

尘烟里，散落被踏破的黑夜和黎明

不要说西风太烈

每一根骨头，都是坚硬的铁

落日，是被风扯掉的辔头

仰天长嘶，豪情高过巍峨群山

用蹄印，收留每一滴汗水

奔跑，是信念雕刻的图腾

　　3.乌鸦

阳光透亮，碎花裙抖落一地花瓣

摇摇摆摆，银色的鱼儿自由自在

这是初夏的季节，风从南方吹来

有麦穗的香味，像一朵花在绽开

蜜蜂的嘤咛，在空气里颤动

银色的针尖，刺破幻境的美好

就像枝头误看成的那只喜鹊

被嘶哑的啼鸣还原成一只乌鸦

4.荒野记录

走回去，或者走下去

方向，在一片荒野没有意义

太阳可以在想象的任何一个方位

所有的事物都是感官

自行确认的事物，包括

你是在往回走，还是在向前行

没有什么可以参照

这是一片没有坐标的原始之地

也许会遇到同类。只是彼此熟若无睹

甚至没有眼神和呼吸地交流

一切都是虚妄，同类只是眼里的影子

当你睁大眼睛

荒野，依然是一无所有的荒蛮

听到的鸟鸣是想象的

听到的风声是想象的

听到的心跳，已不能确定是不是虚幻

还有行走的意义吗？

已不知道是在等待，还是在寻找

四肢划过赤道和子午线纵横的弧

呼吸在黑夜和白昼之间翻转

如荒野一般的眼神，坍塌为黑洞

试图装下所有的虚无和即将遇到的夜空

星星要来了。那探头探脑的窥视

是身体里燃起的欲望吗？

闪闪烁烁地忽隐忽现，多么

像此时飘忽无着的眼神

脚下是刚下过大雨的土地

移动的影子，也是一颗摇摆不定的星

“这一片荒野是我的”

“我是这一片荒野的”

当一个意识拱出地面，视野里

长出栅栏和篱笆。它们在长大

成为前行或者回返的参照

天外漏出微光。群星在藩篱外旁观——

视线折断，一堵落日染血的墙

　　5.看一只虫子在窗子上爬

它在爬。我注视着它

窗子上的阳光一点一点偏移

暮色马上来临，它还在爬

我还在注视着它

太阳落下了。我听到街上人去匆匆

过不了许久，那些嘈杂声

就会消解的零零落落

只是窗子上的动静，没有消减

我们保持默契。甚至都没有改变过姿势

我们都不知道这种默契将持续多久

也许累了的时候

我们离开，谁也不会回头

6.看一片云在远处沉默

午后。连风都在午休

出胡同向北，一洼的庄稼

都在小睡。默默地走

找不到一个可以交流的眼神

阳光沉重。所有的事物

都懒得动。那些低垂的叶子

是一只只懒得抬起的眼皮——

一种错觉后的冷漠

还好，有一片云在看着我

在远远的一片天空

身边是深不见底的蓝

像是万年枯井里囚禁的精灵

我们对视。空空里没有可以

交流的媒质。阳光如冰层

透明的诱惑，却触摸不到彼此

我们对视，无需任何词语

7.半夜，想起麦子和高考

我不想再躺在床上。我要

抚慰，遥远里看不见的星星

已到芒种。南风还没有来

布谷鸟已经在早晚等待

麦子，也在等待——

镰刀和收割机没有不同

刀刃倒悬，陡峭崖壁横陈

中性笔在其间打探消息

路标被出卖。稿纸上

排满，等待验证的密钥

　　8.那么美好

如果可以，就撩起你的心事

让你在一条河边驻足，沉思

让那些阳光也陷入回忆

让一只鸟，把啼鸣

遗落在水光里

于是，我在纯净里静默

让冥想穿过你的昨天

那不是一只箭

那是你回身之后，看到的

第一支的羽毛

多么轻呵。像嘴角的酒窝

那浅浅的笑

醉倒了一个清醒的人

如果可以，我就把我装进你的心事——

一同蹙眉，一同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