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贠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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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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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

初冬的渭河平原,略带寒意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辽阔的田野在晨光中逐渐苏醒。远处的渭河如一条银带蜿蜒流淌,清澈河水倒映着一尘不染的蓝天与远山。

小王庄就躺在渭河的臂弯里,一片灰色的屋顶在阳光下泛着金黄光泽。村外的麦田里,新生的麦苗整齐排列,挂着晶莹的霜

新旺停脚步,弯腰抓起一把湿漉漉的泥土,凑在鼻孔下嗅了嗅,一抬手撒开了去。泥土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落在麦苗上发出刷刷的声音。这声音听上去很是悦耳。

过了一会,他蹲下来,出神地瞅着面前散发着勃勃生机的麦田。这是三叔家的麦地,前边不远就是河滩。河对面便是有名的王庄镇。那里地处渭河与泾河的交汇处,依山傍水,镇子的一半躺在葱绿的山坡上,一半伸进波光粼粼的河道里,俨然一幅绝美的画卷。

因占据了泾河渡口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王庄镇和镇政府所在的大王庄一年四季车水马龙,商贾云集,附近几个县来收购山货、贩卖布匹的络绎不绝。

而河这边的小王庄因交通不便,多少年都没什么变化。

以前河滩上有座木桥,后来被大水冲毁。镇上和村里都没钱修,这么多年了,村民们去镇上,只能跑十几里地,绕到上游的山底下去。

修桥,一直是村民心里的一个梦想。但那不是花一点钱就能解决的问题。所以这么多年,作为村支书,新旺想都没敢往那上头想。直到被镇长打电话叫到办公室,他还感到云里雾里的,像做梦一样。

“这是真的?有人要投钱给我们村修桥?那得花多大一笔钱呀!这咋事先一点风声都没透?”“当然是真的啦,你不就一直盼着这一天嘛!咋的,人家投钱修桥还要征得你同意呀?”镇长笑着问,新旺忙摇摇头:“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给搞蒙了,不知该说啥好。”“那就啥也别说”,镇长盯着新旺,一本正经道:“我告诉你王新旺,这件事不仅是你们村,也是镇里县里的一件大事,到时县领导还要来出席开工仪式呢!”“这也是真的?”新旺面露喜色,抓着脑门。

“当然是真的啦!”镇长说:“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修桥可能要占用你们村的一些土地,县领导说了,一定要好事办好!当务之急就是要做好群众的思想工作,既要保证大桥按时破土动工,又不能激化矛盾!”

“这——”新旺为难地瞄了镇长一眼。河滩上的麦田就那么几家,别的人家还好说,但想到三叔他还是有点发怵。那可是个把地看得比命都贵重的倔老头。再说,他儿子在省城干大事情,怕是工作没那么好做。

“咋的,又想打退堂鼓啊?”镇长用询问的眼神打量着新旺。新旺忙摆摆手,挺直了腰板说:“镇长您放心,我们一定妥善做好群众的思想工作。大伙盼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盼头了,不能因个别人的阻挠而把这事给搞黄了!”“这就对了嘛!”镇长过来拍拍新旺的肩膀:“这一点,我相信你!”

从镇长办公室出来,新旺长舒了一口气。说心里话,这么多年,村支书这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他已干得够够的了。上边有镇领导像婆婆一样压着,下面群众又不理解,这让他觉得干得很累。他曾想,有一天也像村里那些年轻人一样,辞掉村支书的工作,进城去随便找份工作,一天到晚什么心都不用操,一个月咋的也挣他个五六千块的。

记得两年前镇上号召村民建蔬菜大棚,还给提供无息贷款和免费的技术培训,并且包销。你说这是多好的事情呀,但村民们就是不理解,工作就是做不通。新旺被镇长叫去狠狠地训了一通,说他工作不力,拖了全镇的后腿。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合着当村干部的就该两头受气?新旺越想越憋屈,一着急就忽地站起来涨红着脸说:“镇长,那您瞧谁有能力——”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镇长给堵了回去:“呵,还长能耐了,想给我撂挑子?门都没有!”镇长生气地瞪着他:“你要搞清楚,你是一个共产党员,不是一般群众,什么话都敢说!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出口!”

停了一会,镇长又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谁都知道村干部的工作不好干,那要好干还要我们这些干部干啥,你说是不是?”新旺委屈地点点头。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敢在镇长面前提过撂挑子的事。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修桥这件事,对村里、对村民,都是一件大好事。不过要做通三叔的工作,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碧绿的麦田,新旺忍不住伸手轻抚着那些在风中抖动的麦苗,嘴里喃喃道:“瞧这麦苗长得多齐整呀,别说是三叔,搁我也有些舍不得哩!”想到三叔,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眼前又浮现出这个倔老头那张晒得红里透黑的脸庞。他那双质疑的眼神老是让他心里发虚,越来越缺乏自信。

那一年新旺的弟弟新盛在父母留下的老宅里盖房子,一开始三叔还天天过来帮忙。后来房子盖起来,他眯着眼站在远处瞧着,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原来新盛的房脊高出了三叔家的房脊半尺多。这下倔老头不答应了,说没这么欺负人的!他先找新盛理论,两人各说各有理,谁都不肯让步。三叔又找到村委会,非要胁迫村委会出面,责成新盛把高出的房脊拆掉。一边是堂叔,一边是亲弟弟,再说房子已盖好,瓦都铺上去了,咋能说拆就拆掉呢。新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三叔用质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说:你这当干部的可得一碗水端平,不能偏袒自己的弟弟!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三叔见了新旺都黑着脸。有几次在村街上远远地看到三叔蹲在墙根晒太阳,新旺主动过去,想打声招呼,和三叔解释一下,缓和缓和关系。但三叔见他过来,起身就进屋去了。

“新旺书记,你一个人在这里瞅啥呢?”村会计三喜探头探脑地从旁边的田垄上走了过来。“你来的正好”,新旺站起来说:“咱们这就回村委会去。对了,你通知一下其他几位支委,有件紧急事咱们在一起研究一下。”

听说有人要投钱给村里修桥,几位支委一个个眼里放着亮光:“这是天大的好事呀,竟落在咱们村的头上了,叫人都有点不敢相信了!”

新旺简单传达了镇领导的指示精神,他说:“时间紧任务重,一刻也耽搁不得。咱们几位支委分一下工,对涉及征用田地的村民分头去做工作。总的要求是,既保证大桥按时动工,又不能简单粗暴,激化矛盾,影响干群关系!”“我看有点悬!”三喜摇摇头,嘴角抽了抽。新旺瞥了他一眼继续说:“关于补偿,我的意见是按国家政策办,尽快摸底造册,上报镇政府审批。”

散会后新旺叫住三喜:“你留一下,我有话跟你说。”三喜朝后退着,用奇怪的眼神扫着他:“可别说让我去做你三叔的工作!”“还真是这事。”新旺笑道:“按政策,我不是要回避嘛。这样,你先去和我三叔接触一下,把政策给他讲清楚,要做不通工作的话我再去。”“不行不行,我可不去招惹那油盐不进的老倔驴!老是黑着个脸,好像谁欠了他千儿八百似的!”三喜撇撇嘴道。

“你咋能这样编排群众?”新旺不满地指责道:“另外,你,你得注意端正你的工作态度!”“得,算我啥也没说成了吧?”三喜将新旺晾在那,迈开大步径直出了村委会。

要说三叔家的日子,在镇上县上那可是数一数二的。他儿子,也就是新旺的堂弟新泰,在市里搞房地产开发,赚了很多钱。本来几年前他就想把三叔三婶接到城里去住,但三叔死活不去,也不准三婶去。他说:“我一个老农民,不种地,跑到城里去干啥呀!”

有一次支委们在一起开会,三喜故意用胳膊撞撞新旺,指指脑门,阴阳怪气道:“要我说,你那个三叔,一定是这儿有问题喽!”

新旺听了抬手去打,三喜吓得赶紧躲开了。

三喜家曾因地畔和三叔家闹得不愉快,有些过节,两家人多少年都不招嘴。新旺让三喜去做三叔的工作,也是想借此机会,缓和一下他们两家的关系。毕竟一个村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再说了,以新旺对三叔的了解,他就是脾气有点倔。再有,就是面冷,但真遇到事上,他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

新旺决定,还是自己去做三叔的工作。

村里的事实在太多,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琐碎事情。

新旺刚进村委会办公室坐下,屁股底下还没焐热,三喜就垂头丧气地进来。“这是咋的啦?”新旺抬头扫了他一眼问。“还能咋的?”三喜坐下喝口水说:“我说不去吧,你非得让我去,结果怎样?碰了一鼻子的灰!”三喜这样一说,新旺已猜到什么事儿了。他笑笑说:“别灰心嘛!”“你是没瞧见你三叔那张脸!”三喜忿忿道:“我也是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才说服自己,去跟他低个头。你猜怎么着?他见我过来,就像见到仇人一样,一转身就砰地关上了门!”

瞧着三喜狼狈的样子,新旺差点笑岔气:“王三喜,你也有败走麦城的时候呀!”“亏你还笑得出!”三喜盯着新旺:“你可说过,要是我做不通工作的话你就去找你三叔,你说话得算话!”“我王新旺啥时说话不算话了?我去就我去!”新旺说着站起来就往外走。

这时村妇女主任肖慧火急火燎地进来,和新旺撞了个满怀。新旺险些被撞倒,三喜见状忙上前扶住他。

新旺站稳了,才看清是肖慧,他没好气道:“慌里慌张的,这是干啥呀!”“支书,你快去看看吧,四狗和他媳妇孙兰打起来了!”肖慧上气不接下气道。

“又打起来了?”新旺气得骂了一句:“这个四狗,狗改不了吃屎,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呢!走,去看看!”

三喜问:“那我——”“还愣着干啥,你是村治保主任,一起去呗!”

出了村委会院子,三喜追上来说:“支书,要我说,这回你也甭白费力气了,干脆打个电话,让派出所的人过来,把他给抓进去得了,我就不信治不了他!”“那还要我们这些村干部干啥?”新旺批评道:“对待群众要有耐心,不能动不动就搬出派出所!”三喜听了脸上有些不悦,一下放慢了脚步,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从村委会门前的斜坡下去,穿过一个废弃的砖厂就是四狗家了。三叔家就在砖厂的北头。以前砖厂红火的时候,就是由新泰承包。后来他不知怎么就关了专厂,进城去打工了。新旺一直觉得,他这个堂弟新泰是个有野心的人。

路过三叔家门前时,新旺朝院里觑了一眼,三叔背对着门口,在给院里的花椒树浇水。三婶见他们过来,朝老伴哎了一声。新旺摆摆手说:“婶,您忙,我去四狗家看看,又打起来了!”“去了好好劝啊!”三婶跟出来说。

还没到四狗家门口,老远就听见院里传出孙兰的哭嚎声:“这日子没法过了,呜呜……”

四狗圪蹴在墙角,将脸埋在两腿间,抱着头不说话。新旺过去踢了他一脚:“说说咋回事?咋又打起来了!”“我——”四狗一脸的无辜:“她就是瞧我不顺眼,故意找茬,还骂我窝囊废,我才……”“那也不能跟女人动手呀!”新旺训斥道:“我瞧你就是欠收拾!”

肖慧过去将坐在地上的孙兰拽起来,拍拍她身上的土说:“两口子有啥话好好说嘛!”“我跟他是过到头了!”孙兰抽抽搭搭说:“我都想好了,实在过不到一起就离!”“孙兰,不是我说你,这话可不能随口就说,你当离婚是过家家呢!离了孩子怎么办?”新旺沉着脸道:“两口子能有多大的仇?遇到事得冷静冷静,多替孩子考虑考虑!”三喜也附和道:“可不是嘛!”

一提到孩子孙兰的哭嚎声就小了下来。

新旺又批评四狗:“不是我奚落你,一个大男人家,整天无所事事的!你说,谁家女人愿意跟这样的男人过活一辈子?”

四狗低着头不说话。新旺接着说:“孙兰,这回你放心,这事交给我来办。回头我给新泰打个电话,让他在工地上给四狗找份差事干!”

“我也不是非要赶他走……”孙兰小声道。

“这不还是舍不得嘛!”新旺哈哈一笑道:“行了,没事儿啦,我们走啦,村里一大摊子事呢!”

在返回村委会的路上,肖慧像想起了什么,凑近新旺,吞吞吐吐说:“支书,我有件事儿,还是得跟你说一下。”

新旺盯着她:“你快说嘛,到底啥事儿?”

肖慧这才说,她有好几次碰到三叔在河边的麦田里转悠,一会蹲下来抓起地里的土凑在鼻子下嗅着,一会又伸出手抚摸着地里的麦苗,那神情像抚摸着自己的孩子。见她过来,三叔就站起来,急匆匆地走开了。

“这事儿啊”,新旺寻思了一下说:“我这个三叔呀,心思全在那几亩地里了,他把地看得比啥都重!”他说着脸上爬上一丝为难的神情:“我三叔他越是这样,咱们的工作越难做!”

眼下最重要的事儿还是修桥的事儿。

几个支委按照事先的分工,分头和村民们接触了一下,大伙都闪烁其词,不肯表态。

“这摆明了是想借机敲村上一笔嘛!”三喜抬高嗓门道:“要我说,甭跟他们费口舌,谁要敢阻拦,直接让派出所抓人!”“又提派出所!”新旺瞪了他一眼:“镇领导的话当耳旁风啦!”

“我也是替村里的工作考虑嘛!”三喜不服气地撇撇嘴:“要能做通工作谁愿意去找派出所?”

“我去找找三叔吧!”新旺说:“该面对的迟早都得面对!”三喜问:“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新旺思忖一下说:“不用,你就留在村委会值守。”

下了村委会门前的斜坡,新旺又有些犹豫了。他在想,要不要给新泰打个电话,让他回来一趟,做做三叔的工作。毕竟事关全村人的利益,这事要卡在三叔那,对上对下都不好交代。琢磨了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加快步子朝前走去。

“支书,你等等!”三喜从村委会院子里追了出来,站在坡头上朝新旺招着手:“镇政府的胡干事刚打来电话,说要来咱们村检查一下村民活动室,顺便送些图书过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这些人,闲着没事干,净添乱!”新旺不满地嘟囔道:“村里的年轻人都进城打工去了,留下的全是些老头老太太,你说送那书给谁看呀?”

发现三喜用异样的眼神在看他,新旺又改口道:“你去肖慧家的小超市拿几包烟,先记在账上。还有,让她中午给准备一桌饭!”

忙活半天,送走胡干事,新旺抬头看时,日头已经偏西。河滩里已镀上一层暗红。几只白色的鹭鸟扇动着翅膀,从河面上飞起来,又扎下去。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征地的事还没任何进展。镇长已打电话来催促了,说县里的领导过几天要下来听取汇报。

新旺的内心十分焦急,他觉得这事不能再拖了,他得赶紧去找三叔,只要三叔的思想工作做通了,其他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让新旺一筹莫展的是,肖慧从超市赶过来告诉他,三叔一大早就坐车进城去了。“迟不去早不去,这个节骨眼上他进城去干啥?”新旺拧着眉头看看肖慧,抱怨道:“这么重要的事你为啥不早说?”“这不是一个上午都在忙着接待胡干事嘛,这会闲下来我赶紧就过来了。”“都怪这个胡干事!”新旺小声埋怨道。

“我说没那么简单吧?”三喜冷嘲热讽道:“这三叔肯定对村里有意见,他摆明了是和村里杠上了!你说他躲出去倒是清净了,那咱们怎么办?”

“不行就去城里找他,咱们都去!”新旺气呼呼道:“我不信他就不讲道理了!”

说走就走。新旺让三喜回家开来他家的农用三轮车,准备拉上几个支委,一起去城里找他三叔和新泰。

走到村口,他们被三婶给拦下了。

三婶个子不高,平时见了村干部们总是喜眉笑脸的,今天却竖着眉头,一脸的怒气。新旺让三喜停下车,三喜不仅没停,反而加大了油门向前冲去。

三婶伸开手臂,一动不动地站在路中间,毫无胆怯退让之意。

眼看车子就要撞上三婶,三喜猛地一踩油门,车轮在路面上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啸叫。新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三婶黑着脸道:“新旺,你是支书,你说,你们是不是要去城里找你三叔?”“婶,你听我说,我们这也是被逼无奈嘛!希望你能理解和支持我们的工作!”“是谁逼迫你们了?”三婶冷笑道:“算我老婆子高估你们这些村干部了!这样,你们先下来,听我把话说完,你们若还要进城去,我绝不拦着!”

肖慧第一个跳下车,过去搂住三婶的肩膀,紧接着新旺也跳下车。

三婶肩膀颤抖着,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新旺:“你是你三叔从小看着长大的,别人不了解你叔,你还不了解他呀?”

“我——”新旺无言以对。

三婶接着说:“自从你当了支书,你叔嘴上不说,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他老跟我说,新旺这孩子心眼细,心里有大伙,跟着他干错不了!你瞧瞧你是怎么看你叔的?我知道你忙,再忙有些话你就不能当面和你叔说说呀?还在底下还传得那么难听,说什么你叔摆明了就是和村里杠上了,就是不想让大伙都过上好日子!这说的都叫什么话?气人不气人!”

新旺转身看了一眼三喜,三喜脸上红红的,不自在地扭动着肩膀。

三婶越说越生气:“本来有些话我是要烂在肚子里的,今儿不妨挑明了说吧,那修桥的事儿就是你三叔不声不响地在背后给张罗,他说大伙盼这事盼了好多年了,不能让大伙失望!是他去城里找的新泰,让他给投资……”

“婶,您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新旺站在那,两腿哆嗦着,脸色由白而红,无地自容地捶着脑门:“瞧这事儿弄得——”

三婶挣开肖慧的搀扶,挺挺腰杆,头也不回地朝屋里走去。

望着她颤巍巍的背影,新旺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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