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践草木,猎鹰盘旋,羚羊妈妈昂然挺立,环视四周。山峰刺破云层,将太阳藏匿,黑暗君临,小羚羊停下嘴上的动作,微微抬头愣了一下,继续进食。
一抹黄色在草浪中若隐若现,它透过草隙紧盯小羚羊匍匐前进,老鹰停在了山腰间的枯枝上,羚羊妈妈嗅到了一丝危险的腥味,用身体碰了一下小羚羊随后瞬间狂奔起来,小羚羊紧跟其后。
猎豹冲出草丛,直奔小羚羊,双方的距离不断缩短,羚羊妈妈停下奔跑,缓缓转身,后退,躬身,径直冲向猎豹,老鹰再次升空盘旋。
就在猎豹即将扑倒小羚羊的时候,羚羊妈妈直接冲过去撞向猎豹,羚羊妈妈只感觉一股热流和腥甜涌上喉咙,那味道像母亲的母乳,天旋地转,它的视线变得模糊,猎豹撕咬着它。
羚羊妈妈停止挣扎,望着在原地不动的小羚羊,小羚羊也看着羚羊妈妈,小羚羊走向羚羊妈妈,羚羊妈妈再次开始挣扎,一阵风袭来,老鹰俯冲向小羚羊,懵懂的幼崽没有动,羚羊妈妈剧烈挣扎着…发出最后一丝哀鸣……
咔哒,无信号三个字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不是这老羊真笨,本来都能跑的。”
“我看差不多。”
“你这找的啥台啊,我要看喜羊羊不是这个老羊。”
“爱看不爱,有本事你自己找。”
两人争抢这遥控器,“吃饭了”慈祥的声音伴着饭菜的香味飘来,“不跟你抢了,我去吃饭了你回家吧。”
正说着呢,一个穿着围裙,一只手端着盘子的女人出现在他身后,朝他头敲了一下,“哎呀老妈你干啥。”“饭点了你撵人走?”女人呵斥着小洋。
“小毛你要不要就在我家吃饭啊?”女人笑着对我说,她的声音很温柔。
“不了阿姨,我回家吃。”我应着,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孩子饿得不行了吧。”她转身拿了个白馒头给我“路上吃,回家注意安全。”
小洋原名王洋,是他家的独生子,他爸前几年被疯狗咬了,想省钱不舍得打狂犬疫苗,结果人就走了。
那天的夕阳把我们三人的影子拉的很长,王洋和他母亲带上了白色的帽子站在一个小土堆前,王洋好像并不难过,他看着我想要挣脱他母亲的手。
我想着这些事,一口一口地咬馒头,殊不知,在这个平静的傍晚,我完成了儿童时最后一次与王洋一同玩耍。
自那天以后,我便没怎么见过王洋了,听大人说是让别的亲戚接走了。倒是还能经常看见他母亲,她穿着胶鞋,身上的围裙换成了一件破了几个洞的迷彩外套,俯身在地里干着农活。
我也向她问了好几次王洋去哪了,“王洋去别的地方玩了,过一阵子才能回来。”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但是夹杂着喘出的粗气。
风吹麦浪,我站在田边“今年的麦子长得真不错”夕阳扎在麦穗上,一个陌生的身影缓缓走向村里,同时王洋母亲也站在村口,她今天难得地脱掉了胶鞋和农装,穿上了她年轻时买的一套米色的衬衫和牛仔裤。
我看见她一瘸一拐地走向那个陌生男人,男人跟她碰到的时候,他俩没说话,王洋母亲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想牵着男人的手走进村中。
那男人愣了一下,挣开了她的手,“我自己走”,她的手悬在半空中,随后无力地垂了下去,紧紧攥着她的衣角。我心里想着难道是王洋?太阳收尽苍凉残照,我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我向王洋家里走去,他家里所有的灯都开了,看样还仔细打扫了一遍,正对大门的桌子上摆着极为丰富的饭菜。
“姨,今天啥日子啊,吃这么好?”
“小毛来了啊,正好。”她从厨房出来,满脸汗珠,但仍然遮不住她脸上那份兴奋
“啊?怎么了?”我有些疑惑。
“小洋出来,小毛来了。”她朝屋内招手。
“王洋?真是你啊?”我看着那个靠在门旁的高大身影,他脸上早已褪去了那份稚嫩。
“别来无恙。”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笑了笑。
“都坐都坐,正好饭做好了。”王洋母亲端上一盆馒头。
“诶阿姨不了,我回家吃。”我下意识说到。
“我刚回来就不给我面子吗,毛哥。”王洋缓缓说着。
我愣了一下,洗了手,在桌前坐了下来。他俩也相继坐下。
饭桌上没人说话,只有筷子夹菜和咀嚼的声音。“你俩小时候玩的最好了,小毛天天都来这玩。”王洋妈妈率先打破寂静。
“是啊,哈哈哈。”我有些尴尬地回话,王洋还是一言不发。
“妈,你后悔吗?”王洋冷冷地说道。
我还没来得及疑惑,王洋母亲的声音就已经颤抖了起来“不…后…悔”她一字一顿地说着。
她的眼泪夹在着汗水落到馒头上,随后又被她吃进肚子。
王洋冷哼一声,“当年您那样做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更加疑惑了,这都什么跟什么,但我也插不上嘴。
“我当时没得选。”王洋母亲哽咽地说着。
“咋回事阿姨,王洋?”我终于开口。
王洋妈妈看向王洋,王洋点了点头。
“当年你也知道,你叔叔没了,就剩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我实在没办法,就把他送给了一个富贵人家,没想到后来那个富贵人家嫌他一直闹,就给他遗弃了,过了四五年我才知道的,后来我去找他们说理,他们又给我打了一顿。我这腿,唉…”她快速地说着这些在她心中积压多年的声音,随后又咬了一口馒头。
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虫鸣消散,风吼失音,仅剩母亲的啜泣和哽咽。
“我爱妈妈”我注意到墙上的红字,这是他小时候写的,当时被他母亲数落了好一顿,如今这红字却变得更鲜艳。在失去儿子后的无数个劳累白天后的黑夜,和无数个煎熬黑夜后的白天,她都看着这句话,想着这句话。
自从王洋走以后,我就没来过了,我趁着寂静打落着房间,这么多年了,基本没变,连王洋那屋的摆放也和当年一样,课本还翻开在当年学的那一篇《秋天的思念》倒是多了很多我俩小时候想要的玩具,小汽车陀螺啥的。
“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的吗?”王洋锤着桌子“他们把我丢在火车站,人来人往我想找你,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晚上我就睡在地上,吃饭就去找剩的盒饭。”一字一句从他的牙缝中挤出来,空气也为之震颤。
“你知道我,多,…”他说着突然目光停留在那一串红字上,随后声音颤抖起来,哽咽,落泪,泣不成声。
那红字的鲜艳,不是记忆或印象在作祟,是一位失去儿子的母亲,用十几年来的苦累和思念绘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