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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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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沟里的硝烟与星辰

1939年的秋雨比往年来得更早更凶,刚入秋就带着彻骨的寒。9月24日的行唐县北部山区像块被冰水浸透的青砖,冷意顺着驴皮帐篷的缝隙往骨头缝里钻。我裹紧打了补丁的棉袄,看着笔记本上被雨水洇开的字迹,忽然听见帐篷外传来马蹄踏过泥沼的声响。郭征掀帘进来时带起一阵凉风,绑腿上的泥浆在草席上印出深色脚印,他左眉骨那道月牙形伤疤在油灯下泛着青白——后来才知道,那是平型关战役时被弹片划开的,当时子弹擦着动脉飞过,他攥着流血的伤口还往前冲了三十步。

“记者同志再忍忍,今晚就转移到冯沟里。”他解开腰间的牛皮武装带,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粗布衬衫,领口磨出的毛边沾着草屑,“日军要来了,独立混成第八旅团三十一大队,1500多人,带着九二式步兵炮。”铅笔在地图上划过“陈庄”二字时,笔尖把糙纸戳出个小洞,“他们想学庖丁解牛,用‘牛刀子战术’掏我们的腹地。这鬼天气,秋雨夹着霜气,夜里能冻掉耳朵。”

帐篷外突然响起集合号,铜质号嘴被雨水浸得发乌,号声里都带着颤音。我跟着郭征跑出帐篷,看见二团的战士们正冒雨集结。队列里一个背着步枪的小战士滑了一跤,枪托砸在石头上发出闷响,他慌忙爬起来时,草鞋后跟的布条彻底断开,露出冻得青紫的脚后跟——秋霜早就结在草叶上,露水混着雨水往骨头里渗,没双好鞋根本扛不住这山里的寒气。

“那是王栓柱,河北涞源人,才十六岁。”郭征的声音混着雨丝飘过来,他往小战士脚边丢了块破布,“去年鬼子烧了他的村子,爹娘弟弟都没了,跟着我们打了一年仗了。这双草鞋还是开春时编的,早该换了。”

转移时踩着泥泞的山路,身后传来木棍拄地的笃笃声。回头看见个瘸腿老兵正弯腰捡拾掉落的手榴弹,裤管空荡荡地晃荡——左腿从膝盖往下没了半截,只用破布缠成个粗疙瘩,残端在泥地里陷出小坑,每挪一步都带起混着血的泥浆。

“三营李营长,黄土岭战斗时炸掉的腿。”郭征扶了把差点滑倒的我,“本该去后方休养,却硬要跟着来,说欠着战友三条命,得在战场上还回来。他那只棉袜还是去年冬天的,补丁比原布还厚。”

老兵听见我们说话,突然直起腰吼了句“跟上”,声音劈得像被揉皱的铁皮,却把散乱的队伍喊得齐整了些,他呼出的白气里,还带着没好利索的咳嗽声。

次日清晨,冯沟里的雾气像块浸了血的绷带,缠得山尖透不过气。崖边的野草挂着白霜,踩上去咯吱作响,我趴在断崖边,手冻得发僵,连握笔都费劲。郭征正用望远镜观察谷底公路,镜片上的水汽被他用袖口擦了又擦,袖口磨得发亮,露出里面的棉絮。

“看那片杏林,”他突然按住我欲起身的肩膀,指节因用力泛白,“鬼子的皮鞋会先踩碎那些青杏。他们穿的是牛皮靴,我们的娃连双布鞋都凑不齐。”谷底几个挎着篮子的农人正摘果,其中一个抬头时,我看见他草帽下露出的军帽檐——那是伪装的侦察兵,裤脚还沾着昨夜行军的泥,裤管卷着,脚踝冻得通红,像块生冻疮的萝卜。

上午十点,山口突然闪过刺刀的寒光。日军先头部队的皮靴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整齐的咔嗒声,像一把钝锯在锯着山谷的寂静。他们穿着厚实的呢子军装,领口系着风纪扣,连马靴都擦得锃亮,铜钉在雾里闪着冷光。骑大洋马的军官举着望远镜,军大衣下摆扫过沾满霜的野草,马鞍旁挂着的军刀晃得人眼晕。

郭征的呼吸突然变粗,我看见他攥着望远镜的指节发白,指甲几乎嵌进木头里,他军装上的补丁,在晨风里微微颤动,那是用缴获的鬼子破军装改的,布料厚些,却不够御寒,他冻得直往手里哈气。

当日军主力像条毒蛇钻进伏击圈时,郭征猛地站起来,驳壳枪指向谷底:“打!”

枪声炸响的瞬间,我看见王栓柱趴在岩石后,三八大盖的枪管上还缠着布条——那是为了防止反光。他身边的战士正往土造手榴弹里插导火索,药柄上的木纹被汗水浸得发深,冻裂的手指缠着破布,动作却快得惊人。

日军的九二式重机枪突然咆哮起来,子弹扫过崖壁,碎石像雨点般砸在我们身上。一个战士刚探身要扔手榴弹,脑袋突然炸开,红的白的溅在旁边战友的脸上,那战友抹了把脸,抓起手榴弹就冲了出去,他的草鞋在岩石上打滑,却没停步,棉裤的膝盖处磨出了洞,露出里面的棉絮,被血染红了一片。

郭征的指挥所设在废弃山神庙里,神像的半个脑袋已经被炸飞,露出里面的泥坯。穿堂风灌进来,卷着硝烟往脖子里钻,比外面的秋雨还冷。他用铅笔在地图上标注战况,笔尖在“鲁柏山”三个字上划出深深的沟,冻得发紫的耳朵上,还沾着昨夜的霜。

“让三营从侧翼插进去!”他对着通信员吼,声音里带着血丝,“把鬼子的退路堵死!”通信员刚冲出庙门,一颗炮弹就在门口炸开,我看见半截胳膊飞到了供桌上,沾着血的手指还在抽搐,那只手上,还戴着只磨得发亮的铜戒指,许是家里人给的念想。

中午的太阳被硝烟染成暗红色,日军的山炮开始轰击我们的阵地。我趴在崖边往下看,看见李营长拄着步枪站在杏林里,残腿在泥地里陷出个小坑,破布缠的残端渗着血,冻得发黑。他身边的战士正用铁锹挖工事,铁锹把上的裂痕里嵌着黑红的血,有人的手套早就磨破了,赤着手抓着冰冷的铁锹,掌心的裂口结着血痂。日军的掷弹筒炮弹落下来,一个年轻战士的肚子被炸开,肠子流出来缠在杏树枝上,枝桠上的白霜被血融化,顺着枝干往下滴,他还抓着枪托往前爬,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冻硬的土地被烫出条条黑印。

“记者同志,你看!”王栓柱突然拽我的胳膊,他的布鞋已经被血浸透,不知是谁的血,鞋帮磨穿了,露出冻得青紫的脚趾。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日军正把老百姓的门板拆下来当盾牌,几个穿着和服的女人被绑在前面,哭喊着往我们阵地冲,她们的木屐在泥里打滑,脚踝冻得通红。郭征突然把望远镜砸在地上,镜片碎成星子:“这群畜生!”他转身对司号员吼,“吹号!让三营撤回来!”司号员的嘴唇冻得开裂,吹号时渗出血丝,号声在山谷里打着颤。

下午三点,日军突然释放毒气弹。黄绿色的烟雾顺着山谷飘上来,像条毒蛇舔着崖壁。我看见王栓柱正往毛巾上撒尿——这是老兵教的土办法,能过滤毒气,他冻得直哆嗦,牙齿打着颤。他旁边的战士来不及准备,捂着脸满地打滚,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声响,手指在冻硬的地上抠出深深的沟。郭征把自己的湿毛巾扔给我,他的手指缠着布条,血正从纱布里往外渗——那是勘察地形时被荆棘划破的,当时他只是用灶灰抹了抹,冻得肿了起来,像根发紫的萝卜。

我跟着担架队往后送伤员时,踩在没过脚踝的血水里,血水混着泥浆,冻得脚脖子生疼。临时救护所设在山坳的窑洞里,土墙被震得直掉渣,冷风从裂缝里灌进来,吹得油灯忽明忽暗。王栓柱躺在草堆上,左臂缠着浸血的绷带,伤口里还嵌着弹片,他咬着牙不吭声,额头上冻出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草堆上,洇出深色的印痕。“记者同志,我打死了那个骑马的!”他咧开嘴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血沫子从嘴角冒出来,“用李营长教的三点一线,一枪打在他的马眼睛上!那畜生摔下来时,军靴还在蹬呢!”

旁边草堆上躺着个腹部受伤的战士,军装被血粘在肚子上,每喘口气都像在拉风箱。他的步枪还攥在手里,枪托上的漆已经磨没了,露出里面的木头纹理,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家”字。“弹药……给我弹药……”他喃喃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窑洞顶,睫毛上结着细小的霜花,“这是俺哥的枪……他死在平型关……俺娘说,让俺带着它……回家……”

李营长拄着木棍进来时,残腿在地上拖出沙沙声,破布缠的地方冻成了硬块,像块结冰的血痂。他走到腹部受伤的战士身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干硬的饼,饼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老张,吃点。”他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像被水泡过的棉花,呼出的白气落在老张脸上,“吃饱了才有力气回家。”老张摇摇头,嘴角涌出黑血:“留给……留给娃娃们……他们还小……抗冻……”王栓柱突然哭出声,他这才发现,老张的草鞋跟他早上穿的那双一模一样——都是李营长给的,鞋底子垫着层干草,是昨晚李营长在篝火边一点点塞进去的。

回到指挥所时,郭征正对着地图发呆,眼镜片上的裂纹像蜘蛛网,他时不时用手搓搓冻得发僵的耳朵。他面前摆着半截玉米饼,已经硬得能硌掉牙,旁边放着个豁口的搪瓷缸,里面的水结了层薄冰。“鬼子要突围了,目标鲁柏山。”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们的炮弹比我们的子弹还多,棉衣也比我们厚三倍。”我看见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我们来时的路,那里标注着“百姓转移路线”,墨迹被他呵出的白气熏得有些模糊,“但他们不懂,这片山,是我们的骨头堆起来的。”

9月28日黎明,日军的冲锋号像鬼哭。我跟着郭征登上鲁柏山顶,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日军的钢盔在晨雾里闪着冷光,像一群爬行的甲壳虫,他们穿着带毛领的大衣,有的还戴着皮手套,举枪的手稳得很。他们的重炮把我们的阵地炸得像翻耕过的土地,泥土里混着碎布和骨头,战士们的棉衣被弹片划破,露出里面的芦花,在风里飘着,像极了坟头的纸幡。“让一营守住左翼!”郭征对着电话吼,电话线被炮弹炸断三次,通信兵刚接好就被炸飞,他的棉衣后背已经被血浸透,冻成了硬块,“告诉李营长,就是用牙咬,也得把缺口给我堵上!”

李营长的三营已经没剩多少人,残腿在石头上磨出的血染红了半条山路,血冻成了暗红色,像条凝固的蛇。他把绑腿解下来缠在枪托上,露出小腿上狰狞的伤疤,冻得发紫的皮肤紧绷着,像块要裂开的老树皮。“跟我冲!”他吼着,率先冲了出去,残腿在雪地里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战士们像被点燃的柴捆,嘶吼着冲向日军,有人没穿鞋,光脚踩在雪地里,留下一个个带血的脚印。王栓柱的步枪没了子弹,他抓起地上的刺刀,刀身还沾着前主人的血,冻得冰硬。我看见他扑倒一个日军军官,两人在泥里翻滚,军官的皮靴踹在他胸口,他却死死咬着军官的耳朵不放,直到另一个战士的刺刀捅进军官的后背,军官倒下时,还死死攥着王栓柱冻裂的手指。

中午的太阳像块烧红的铁,却没什么温度,烤得人头晕眼花。日军的飞机突然俯冲下来,机枪子弹在地上犁出一道道沟,雪和泥被翻起来,露出下面的冻土。郭征拽着我跳进弹坑,坑底还躺着个牺牲的战士,眼睛瞪得圆圆的,望着天上的飞机,他的棉衣被炸开个洞,露出里面的干草,冻得像块硬纸板。“他们有飞机大炮,我们有这个。”郭征拍了拍腰间的手榴弹,木柄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家”字,“这是战士们自己刻的,想着打完仗回家。你看那鬼子的军官,他们的家在东京,这里只是抢东西的地方。”

下午三点,日军的第六次冲锋被打退时,阵地上只剩下不到五十人。李营长靠在石头上,残腿的破布已经被血浸透,像块红抹布,冻成了硬壳。他掏出烟袋锅,却发现烟叶早就被血泡成了泥,他笑了笑,往嘴里塞了块雪,咯吱咯吱地嚼着。“团长,俺们三营……完成任务了……”他对着郭征的方向喊,声音轻得像羽毛,哈出的白气很快散在风里,“这下……不欠战友的了……”他的头慢慢歪下去,靠在石头上,嘴角还沾着雪沫子,像个睡着的孩子。

郭征突然对我说:“记者同志,今天是我女儿周岁。”他从怀里掏出个布老虎,针脚歪歪扭扭,耳朵还缺了一只,布料是用他妻子的旧棉袄拆的,里面塞着些棉絮,“临走时婆娘给的,说让娃认个爹。她说山里冷,让我多穿点,可我哪有多余的衣裳。”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拖在地上的血痕,他的棉裤膝盖处磨破了,露出里面的棉絮,被血和泥糊成了硬块。

黄昏总攻的号角响起时,郭征第一个冲了出去。他的驳壳枪在手里舞成了花,子弹打光了就用枪托砸,枪托断了就抱住日军滚下山坡。我看见他的军装被鲜血浸透,像块吸饱了血的海绵,却还是往前冲,嘴里吼着什么,声音被枪炮声吞得没了影,他冻得发紫的耳朵上,还沾着没融化的雪粒。

突然,他停住脚步,像被钉在了地上。我看见三颗子弹从他胸口穿出,带出的血珠在夕阳里像熟透的红果,落在雪地上,洇出一朵朵暗红色的花。他晃了晃,手里的布老虎掉在地上,被皮靴踩进泥里,那只缺了的耳朵,正好对着鲁柏山的方向。“别管我……冲……”他推开扑过来的王栓柱,手指向前方,那里有日军最后的阵地,他的眼睛里,映着远处山脚下百姓转移的炊烟。

王栓柱抱着郭征哭喊,眼泪混着血水流进郭征的嘴里,冻成了冰碴。郭征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像是看见什么,嘴角咧开个笑,最后一口气吹起了王栓柱额前的碎发,那碎发上,还沾着战场的硝烟和雪沫。

当晚,日军残部被全歼在鲁柏山下。我坐在山顶上,看见满天星斗像撒在黑布上的弹孔,寒风吹过,带着雪粒子,刮在脸上生疼。山下传来战士们的歌声,那是《松花江上》,跑调的嗓子里都带着血沫子,有人的牙齿冻得打颤,却唱得格外响亮。王栓柱把郭征的布老虎从泥里抠出来,用袖子擦着上面的血和泥,擦着擦着就哭了,哭声在山谷里荡出很远,惊起几只夜鸟,翅膀划破了星空。

9月29日清晨,我跟着队伍下山。冯沟里的杏树倒了大半,断枝上挂着破烂的军装和冻硬的肠子,雪落在上面,很快染成了粉红色。一个老大娘跪在杏林里,正用布包起地上的血土,她的儿子昨天被日军抓去当盾牌,尸体还挂在杏树枝上,冻得像块硬木头。“留着给孙子做个念想。”她对我笑,露出没牙的牙床,眼角的皱纹里嵌着黑红的血,手里的布包被寒风卷得哗哗响,“他爹当年也是这样,死在这山里,血渗进土里,来年的杏儿结得格外甜。”

临时救护所里,王栓柱正给李营长包扎——他没死,只是冻僵了,被战友们从死人堆里扒出来时,怀里还揣着那半块饼,冻得像块铁疙瘩。李营长的另一条腿也没了,断口处缠着浸血的破布,结了层暗红的冰壳,他却在笑:“这下好了,两条腿都在战场上,不偏不倚。”王栓柱的手突然抖起来,他指给我看李营长怀里的东西——那是郭征的布老虎,缺了的耳朵被李营长用红布补好了,红布是从日军的破军装上撕的,在灰暗的窑洞里格外扎眼。

“记者同志,你说……团长能看见不?”王栓柱突然问,他的右手食指少了半截,是昨夜拼刺刀时被砍掉的,伤口冻住了,倒不怎么流血。我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摸到他棉衣里硌人的骨头,像揣着一把柴禾。

收拾战场时,我看见日军的尸体被堆在公路边,他们的呢子军装被扒了下来,分给冻得瑟瑟发抖的战士。王栓柱穿上了那个骑马军官的军大衣,太长了,拖在地上,他却咧着嘴笑:“这下不冷了,能多杀几个鬼子。”他的草鞋还露在大衣下摆外,冻得硬邦邦的,像两只铁壳子。

后来我在秦台村的烈士墓前,看见郭征的墓碑紧挨着李营长。郭征的碑上没有照片,只有一行字:“郭征(1914-1939),江西泰和人,八路军120师358旅二团团长。”李营长的碑旁,放着半块干硬的饼,不知是谁放的,饼上的牙印还清晰可见,被风霜浸得发黑。王栓柱给两座坟都培了土,把郭征的布老虎摆在碑前,布老虎的耳朵在风里轻轻晃,像在听着什么。

多年后我再回冯沟里,看见当年的战场种满了苹果树。秋风扫过,叶子沙沙作响,像无数支步枪在拉动枪栓。一个放牛娃指着鲁柏山告诉我:“爷爷说,那里的石头会唱歌。”他的布鞋上沾着泥土,脚后跟却结实得很,不像当年王栓柱那双磨穿的草鞋。

我弯腰捡起块带弹痕的石头,上面的裂纹里还嵌着暗红的土——那是被鲜血浸透的颜色,永远也洗不掉了。远处的苹果园里,果农们正在摘果子,红通通的苹果堆在筐里,像一堆堆凝固的朝阳。有个孩子举着苹果跑过,笑声脆得像铃铛,他脚下的路,正是当年战士们用鲜血染红的地方,如今长满了青草,在秋风里摇摇晃晃,像在向远方的星辰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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