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快到的时候,理发就成了一件急事儿,这也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些和剃头有关的往事。
在我们潮州,理发叫做“剃头”。我从小就不喜欢剃头,哪怕长辈们总是说“剃个头,雅三毫”,意思是理个发就能帅气一些。但在我看来,变帅气并不能成为我剃头的动力。在现实生活中,我很少主动去剃头。
三十几年前,村后的老榕树下,偶尔会有一两辆自行车打着铃,快速穿过树荫。我机灵地一闪身,就来到了村里唯一的理发店前。我喊了一声:“绵山伯,我姨叫我来剃头。”说完就走进店里,坐在长条凳上等着。剃头的师傅是我们族里的伯父,他长得清瘦,脸很秀气,声音也好听,有点像电台里的播音员。他一边熟练地握着老式手动剪刀,一边对我说:“阿炎,你坐一下。”我就乖乖地坐在那里,看着他给来剃头的客人剃头。他一会儿把客人的头往前按一下,一会儿往左推一下,一会儿又往右挪一下……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感觉绵山伯太“霸道”了,人家的头都得听他摆弄。而且,他那把锋利的刮须刀也让我害怕,我总担心他刮着刮着,会不小心刮到客人的脖子。有时候,一束阳光透过榕树叶的缝隙照在刮胡刀上,反射出的光好像还带着锐利的声响,让我心里直发毛。
不过,我庆幸他是我的堂伯父,我相信他不会伤到我。而且我更小的时候,母亲带我来剃头,总会叮嘱我要听话,不要乱动。我一直都很听母亲的话,对绵山伯的话也是言听计从。轮到我坐上剃头椅时,绵山伯还会跟我开开玩笑,说我最近长胖了,变好看了,是个小后生啦!我听了心里可开心了,之前心里的那些担忧一下子就没了。不一会儿,剃头就结束了,他让我到脸盆架前坐下来,头悬空趴在脸盆中央,然后舀起一瓢水往我头顶冲,拿起毛巾在我头上一搓,脸上一擦,就说:“好了”。我从裤兜里摸出母亲给我的两毛钱交给他,说:“绵山伯,我回家去啦”,他甩了甩手上的毛巾,笑着看着我,点了点头。
后来,我读到一副对联:“操天下头等大事,做人间顶上功夫”,仔细琢磨后,对剃头师傅佩服不已。慢慢地,我觉得剃头也没那么危险,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可是,“剃头”这个词在学校里却给我带来了不一样的感受。记得有一次,我和学校老师的儿子打了一架,同学们就跟我说,我大祸临头了,因为一会儿肯定会被老师叫去“剃头”。果然,最后我被老师一顿批评,还被罚站了,感觉脑袋里好像都没什么杂念了,“干净”了不少。处罚我的是跟我打架的同学的父亲,这位老师还挺有意思,踢了我一脚后,又慢慢跟我讲道理,可对他儿子却只是骂了几声。这让我觉得这种“剃头”挺讨厌的,心里愤愤不平。我想着,明明是老师的儿子用笔尖戳了我一下,我一生气,回头就给了他一拳,就这么简单的事儿,我们俩就打起来了。这次的“剃头”,可一点都没让我变帅气。
现在,我坐在电脑前,敲着键盘能打出好多关于往事的汉字,如今的生活和以前大不一样了。我摸摸自己的头,一抓,发现头发还是长长的,密密麻麻的,就像一个鸟巢。最近,家里人都忙着打扮自己,尤其是女儿,竟然烫了个新发型!我看着她和她妈妈站在一起,还真像两姐妹呢!女儿对我说:“爸爸,你要不留个长发?”妻子也说:“你要不去烫发?”女人啊,总是在头发上变着法儿地让自己变美。我和她们聊得也很开心,不过不管怎样,我都不会选择烫发,原因很简单,我觉得烫发太浪费时间了,没什么必要。
烫发这种事,想想就好啦。只是这几天我一直想着,得在春节前赶紧去剃个头,可工作之余,一坐下来就不想出门。而另一种“剃头”,我可真不希望再发生在我身上。
想起这些过往,我对剃头这件事,总是能拖就拖,拖着拖着,好像也少剃了不少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