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组诗）

执勤者

第一次佩戴红袖章

他觉得自己长高了一截

在小区门口站成一尊雕像

他是自己心中的神

故乡的月亮在楼顶摇晃

稍不注意，站着就进入了柔软的梦乡

躲在口罩和春天的后面

他用小心翼翼的哈欠和喷嚏

不断给寒风求饶，生怕一不小心

就惊飞了手臂上的花朵

　　出征者

那么多双眼睛围过来

飘带红得发烫

风里喷涌的暖流

点燃了手心

他努力保持镇静，一座山

努力在肩上保持平稳和轻盈

一粒烙红的沙子钻进眼里

他不得不转过身

一场雨突如其来

眨眼之间模糊了车窗

天空，那么近

故乡，那么远

　　捐赠者

他一句话不说

只顾埋着头

不停地拥抱和握手

这片租来的菜地是干净的

手心里孵出来的孩子

没得过什么病

家里实在没什么可捐的

他一头扎进菜地的腰身

像一棵菜，熟透了

献血者

他双眼紧闭，任坚硬的针尖

在麻木的手臂上呼唤沉睡的梅花

开一次

掌心里就长出一片叶子

梅花一次一次盛开

他的身体里藏着一片茂密的森林

晕针的人，每晕一次

就有一条河从沙漠里站起来

守林者

把每一棵树都当成孩子

替他们在乱石堆里安家

替他们治病，疗伤，陪他们说话

教会他们在风雨中唱歌跳舞

在暴风雪中弯腰

最怕走失的火焰，山里的守护人

不得不数着落叶度日

抱着石头睡觉

把自己当成一棵树

把妻子和女儿当成一棵树

把女婿和女婿的女婿当成一棵树

种在山上

他是山里最年长的树

也是最柔软的岩石

　　他们

寒冬里的火焰

或者荒漠里的水滴

是花朵，云霞和星辰

也是绿叶，沙粒和补丁

鲜艳的红，是一束微弱的光

最温润的底色来自炽热的胸口

每一个僻静的角落

都是最辽阔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