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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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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5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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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密码(组诗)

啥子树

他是村子里年纪最长的人

没有人知道

他在村口的石缝里

究竟站了多少春秋

没有人去追问他的名字

啥子树

更像是含在母亲嘴里的乳名

山一样的肩膀

从早到晚靠满了一村的疲惫

心灵的医生,常年以一把香烛

解除村民内心的疑难杂症

啥子树

用一把炊烟抹去姓名

以树的名义,站成一把伞

一尊雕像

一个神

  云上梯田

谁在天空提笔

四季调色,描绘山村的衣裙

炊烟逼退荒草

古老的镜子重新明亮鲜活

沟渠活了。清澈见底的河水

重新回到山上

院落传唱着崭新的盘歌

田野在天空亮出一块块腹肌

一切存在都是活着的化石

打开寨门,让沉睡的事物纷纷站起来说话

最美的诗行

稻花香里,蛙声一片

泡桐湾

泡桐湾是一个乳名

以地之名养育一棵树

以树之名怀念一座山,一条河

以村庄之名

收留我的嬉笑,啼哭,站立和奔跑

收留我的纸飞机,小人书,地陀螺

还有泡桐树上的鸟窝

收留我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

祖辈的坟茔和故事

还有我的血脉,我的根

把眼睛瞪大一万倍

也百度不到一棵湾里的泡桐

泡桐湾,比一棵狗尾巴草瘦

仅以植物之名,在我的血液里偷生

盗取陈年的梦

泡桐湾没有泡桐

只有如梦的桃花从荒山野岭蹦出来

牵着十里春风

追着漫山遍野的游人飞奔

炊烟

母亲舞动的水袖

牵引着每一天的黎明和黄昏

父亲手里的长线,连着天空

飞翔隐藏在高处的云上

火的另一种形态,含蓄的手法

修饰山村的高雅和古典

骨子里的记忆

病榻上的老房子,相互纠缠

撕咬。梦里的咳嗽

一声接着一声


  井

记忆总是藏得太深

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弯下腰身

把自己装进深深的井里

就像爬入一条深深的隧道

打捞青春。年轻的感觉真好

像一个孩子,把一脸的春天

深深地埋在父母的怀里

全世界的幸福,满满的

都在此刻停了下来

低处的烟火

从柴草和石头里取出岁月

燃烧漆黑和阴冷

蒸煮河流,荒原和冰川

扯一声嗓子推开云雾

天空亮出明朗和辽阔

河流渐渐苏醒,站在高处

挥舞长长的鞭子

追赶奔跑的庄稼和牛羊

岁月开始升温

亲人从四面八方围拢来

炊烟与泥土的爱情

通透炽热,弥漫着

母亲的味道

最后一块菜地

每一棵行道树

都是救命的稻草

窄窄的缝隙里,歪歪斜斜

挤满了没有姓氏的名字

以一棵草的模样活下来

以一棵树的力量抵御沙尘暴

一次又一次的卷席

镇守祖辈留下的最后一块阵地

  属土的人

善于弯腰,善于在低处

捕捉温润潮湿的意象

城市的天空太窄

不适合泥土辽阔地抒情

属土的人,在掌心铺开纸笔

复制瘦弱的故乡

梦里的村庄

风吹在村庄的风上

天堂的马匹在月光上行走

每一条河,每一座山

都有一个春暖花开的名字

“那些喂养我的粘土

在我脸上开满了花朵”

卸下遥远,远方并不是一无所有

一所面朝大海的房子,足够

站在山头看海的人,挥霍一生光阴

拼写泡桐湾木质的偏旁和部首

雪和太阳的光芒

每一缕都是孤独的半截的诗

无需仰望,水会指向柔软的低处

回到梦里的从前

我们都是自己的孩子

躲在麦芒里装运炊烟里的春天

  泡桐花

时间常常披着月色溜回小时候

荒草退回两山

没有泡桐的泡桐湾

在村口重新布局一片参天的泡桐

弟弟哭闹的时候

我就选一棵听话的爬上去

淡紫色的花朵挂满天空

那么多铃铛

随便摘一颗都比星星好看

神奇的喇叭

轻轻一吹,风里就填满了魔幻的音符

死去多年的亲人纷纷活过来

哼着土里土气的山歌

把一张张写满方言的笑脸挂在树枝上


那么多铃铛

一挑挑,一筐筐

山一样堆在村口

我和弟弟走村串户地叫卖

怎么也卖不完

一路卖一路种

种下去就发芽,一转眼就长大开花

密密麻麻的花啊

把月亮和星星都赶跑了

天一亮,泡桐湾就只剩下一湾

光溜溜的泡桐桩

绿皮火车

扛着村庄从一座山钻进去

拉着城市从另一座山钻出来

缓慢的爬行

装满了密密麻麻奔跑的星辰

那么多的光捧在掌心。回家的路

潮湿,温润。拥挤,辽阔

搬运时光的人,用眼泪掰着指头

掐算着一年四季的烂账

绿披风歌手

终年在我镂空的身体里匍匐,练习折返跑

替怀旧的人,日复一日翻唱

掐掉年头年尾的歌谣

又见桐花开

山村最神奇的魔法师

一会儿举着漫天繁星

将母亲晚归的眼神点亮

黯淡的小木屋立刻挂满秋天

圆润的惊叫

一会儿又在早出的路上

铺满忧郁的雪

将母亲瘦小的身影层层包围

现在,空山寂寂

五月的油桐树独自盛开

空空的白里

没有一粒秋天的回声



      漏窗

 

      竹筛空悬

      在石缝里过滤时间的流水

      镂空的镜子

      在墙上翻版过期的星光

 

      每一个窗眼都是一条隧道

      在虚空里繁殖立体的炊烟

 

      风声从指尖滑落

      轻轻拍打着村庄的脊背

      飞禽走兽,花鸟虫鱼

      纷纷从沉睡的石头里苏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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