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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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园里的长臂猿
他像我一样站起来，一步步走近
像我一样点头，微笑，不停地挥手示意
越过透明的扁平的河流，隔空拥抱
含情脉脉的对视，一秒就是一个世纪
触电的感觉如此美妙
语言和风都不可描摹
也许我们曾经真的在某片热带森林相遇
碰撞出的火花炸裂过好几个星球
一指之间的距离，温润而冰冷
填满了三千万年的猜疑。含蓄而微妙的爱情
无法用一堵冰冷的玻璃墙隔离
也无法用一块复活的化石印证
哈哈镜里的猴戏
不仅会站立，行走，奔跑，跳跃
还能挤眉弄眼，搔首弄姿
在一面铜锣的鼓动下
翻筋斗，跳火圈，爬高竿，走钢丝
被饥饿之绳牵引的孩子
隐藏腼腆和羞耻，竭尽十八般武艺
在别人的舞台上卖弄纯真
哈哈镜。小时候难得一见的画面
装满了没有规则的快乐和猜疑
至今我无法分辨，是跳戏的小猴在看戏
还是看戏的人在跳戏
哥德巴赫的猜想
直立行走只是一个假设
尖锐的石器同时被两只手握住
三千万年太远。一块过期的头盖骨
无法重新站起来说话
相近或者相像
万能的科学无法在一面镜子前自圆其说
而我，无法依靠长时间的爬行
回到故土，找寻身后似曾相识的祖先
也许昨天，是他在石头上写诗
我跟在他后面，替一条顽劣的绳索演戏
花果山的美猴王
每一个人心中
都有一座花果山
这年头妖怪都成仙了
十八般武艺也显得捉襟见肘
龙宫，天宫，皇宫，天地之间除了禁地
到处都是看猴戏的人
十万八千里只是一个小数目
西天的遥远，不是翻多少个筋斗就能抵达
花果山没有疆域
适合降妖除魔，惩恶扬善，除暴安良
适合在掌心一边诵经，一边念咒
做自己的王
远方未必遥远
真正的经书都在路上
麻阳河里的黑叶猴
一群黑色的精灵
突然在穿城而过的洪渡河两岸出没
像一朵朵云，随意挂在树枝和悬崖上
采摘浪花和星星
他们用一个短暂的夏季习惯了遗忘
习惯了异乡的挑逗和溺爱
尽情游山玩水，翘首弄姿，招花引蝶
像一群土生土长的牛羊，在远离故土的新大陆定居
洪渡河不动声色，拉着洁白的浪花和苍翠的山峦
奔向辽阔而遥远的麻阳河
——原载《山花》2025年第十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