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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微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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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5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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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处:未命名的黄昏

玻璃刨开异乡的暮色

鸥鸽撷着最后的秋光掠过塔吊

我数着季节的页码

像数着岁月里离散的星群

当脚手架托起第285个黎明

混凝土的裂缝里长出青苔的方言

塔吊指针在云层刻下年轮

将暮色锻造成青铜的刻度

安全帽内壁的盐粒结晶成棱镜

折射出老屋门槛上剥落的姓氏

父亲在砂轮机房埋下的背影

正长出蒲公英的绒絮

三十三层楼顶的钢筋网中

月光卡在混凝土搅拌机的齿缝

母亲寄来的叮咛沾着槐花香

在安全绳末端轻轻摇晃

核桃叶将暮色剪成挂号信

朱红门环叩响空置的收件栏

我攥着揉皱的工牌

等风把指纹吹成候鸟的轨迹

茶渍在杯底凝固成琥珀

藏起那年含桃树梢的雨滴

而所有未命名的期许

正在戌夜的裂缝里抽穗

此刻塔吊垂下钢铁的睫毛

沙粒在螺纹钢上刻下一个个星图

我抚平工装褶皱里的蝉蜕

听见故乡在混凝土里翻身

风起时 所有往事都长出羽翼

归鸿掠过年轮状的云

工棚铁皮屋顶簌簌震颤

抖落一身锈蚀的月光

创作手记:

《风起处,未命名的黄昏》诞生于某次在异乡工业安装工地的黄昏。站在三十三层的未封顶建筑一隅,目睹塔吊的钢铁骨骼切割暮色,混凝土搅拌机的轰鸣与归鸿的啼鸣交织,安全帽下凝结的盐渍折射出同事们眼底的星光。这些场景让我隐隐意识到,当代人的漂泊早已超越地理意义的迁徙,成为一种嵌入工业文明肌理的生存状态。

诗中刻意将“混凝土裂缝”与“青苔的方言”、“螺纹钢”与“星图”并置,试图解构现代叙事中工业理性与人文精神的二元对立。当塔吊指针在云层刻下年轮,它不仅是机械对自然的驯化,更是时间对个体生命的丈量——那些被脚手架托起的黎明,实则是无数无名者用血肉之躯浇筑的时代刻度。父亲砂轮机房里的背影长出蒲公英绒毛,母亲寄来的叮咛在安全绳末端摇晃,这些意象试图揭示: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乡愁从未消逝,而是以更隐秘的方式结晶、裂变、再生。

“未命名的期许”作为核心隐喻,既指向户籍制度下农民工身份认同的模糊性,也暗合快节奏时代个体存在的悬浮感。工牌上揉皱的指纹、挂号信空置的收件栏、戌夜裂缝里抽穗的渴望,构成一组漂浮的能指,映射出集体焦虑与个体挣扎之间的失语。而“锈蚀的月光”以悖论式意象,作为工业化进程中人与自然关系的微妙注脚——当月光染上铁锈的赭红,是否意味着我们终将在机械的永恒运转里,打捞起属于人类的、易碎的温柔?

此诗试图以工业现场的物象为棱镜,折射出当代文明的精神图景:我们既是混凝土的铸造者,也是被浇筑的困顿者;既是归鸿振翅的追光者,也是铁皮屋顶震颤的囚徒。风起时,所有未命名的黄昏终将在时代的褶皱里,找到属于自己的语法,而我们,也一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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