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学军
网站用户
三月的第一天，是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又逢七星连珠，也是一个难得的晴好天气，我们一行十多人驱车二十多公里来到柘溪镇唐溪茶场，在“知青宿舍”附近野炊，野炊结束后，下午，我们沿着湖边散步。
唐溪茶场位于“高峡出平湖，画廊延百里”的雪峰湖核心景区凤凰岛，这里三面环水，青峰含黛，绿水悠然。据说从空中俯瞰，凤凰岛的地形宛如一只展翅的凤凰，因而得名。凤凰岛有一千一百多亩茶园，曾被评为“中国美丽十大茶园”之一。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江碧水映晴空，绿水青山入画屏”的景致。公路左边是茶园，通往茶园的上山路小路四通八达；右边是绿意幽幽的雪峰湖，公路沿湖修建，九曲十八弯，弯弯皆风景。满眼的湖光山色使人心情愉悦，宛如进入了世外桃源。当我们拐过一段几乎成直角的弯路时，我看到前边护拦下有几棵开花的树，枝丫上包裹着一簇簇淡黄色的小碎花，清新雅致，就像一团黄色的云雾缠绕在树上，随手一拍就可以做壁纸，这是我熟悉的木姜子花。我欢喜地凑过去，一股特有的香气扑面而来。木姜子花有两种，公花只开花不结果，母花既开花又结果，这种花瓣展开的是公花，花瓣向内卷的是母花。木姜子花可以蒸鸡蛋、凉拌，在我老家，在炎热的夏天，有些农家喜欢把适量的木姜子花或果实放入锅中，加入大半锅山泉水，开大火煮沸后再转中小火煎煮半小时，放凉后喝，特别清凉可口，可以提神醒脑解暑。
我第一次知道木姜子，是一九九六年夏天，那一年，我受单位委派，与另两位同事一起到仙溪镇窑头村驻村一个星期，吃住都在农家。有一天，我从村外的公路边经过，闻到一股很特别的香气，有着浓郁的柠檬和姜的味道，一下子就吸引了我，我循着香气向右边望过去，我看见一栋木质民房，民房的旁边有一间三面敞开的小作坊，小作坊的正中央有一个木质蒸馏桶，置放在一口大锅上，锅下是熊熊烈火，水蒸汽不断从蒸馏锅里冒出来，锅边有一个白色的小口塑料油桶，有透明的淡黄色液体从木质蒸馏桶的出口处滴入油桶里，几位当地人正聚在旁边聊天。
我走过去问：请问这是蒸的什么啊？好香。
他们告诉我，这是蒸木姜子油。
我又问：木姜子是什么？
他们说，木姜子是山里的一种小野浆果，可以入药，也是一种调味品，可以用来拌面或做凉菜，炒牛肉、鸭肉、鱼等荤菜的时候，滴几滴木姜子油，可以增加鲜香味，吃起来特别起味口。
我跟他们说，我要买一点木姜子油回去尝尝。
在结束驻村工作任务的前一天，我花了七块钱在这个小作坊买了一小瓶木姜子油带回家，从此爱上了这个味道。从那以后，我的调味品里多了一个品种，在这之前，我的调味料主要就是油、盐、酱油、醋、味精这几样。
木姜子是一种常绿小乔木或灌木，因其独特的性能，可以进菜肴、做良药、入花茶。在我们山里，木姜子树就像野生茶树一样，山崖水畔，不种自生。每年的三月前后，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山苍子花就次第开放，点缀着一方山水。它的花直接长在枝条上，有诗曰山苍子花“雾渺云撩腊月开，浅黄淡淡映山涯。不争春色不争艳，无畏无私战雪来”。木姜子的花期有一个月左右，黄花开过，花朵膻变成满枝的小浆果，木姜子果实如绿豆般大小，表面光滑，也是一簇一簇的，到了炎热的夏天，木姜子成熟，由绿色变成紫黑色。无论是木姜子花还是果实，都有一种特殊且浓烈的香气，因此被称为木姜子，它还有山胡椒、山苍子等别称。被称为“天然的香料之王”。
有一年五月份，我到朋友的农村老家玩，吃中饭时，朋友的家人拿出一个小瓶子，瓶里装了大半瓶酱料，他说，这是用木姜子做的调味酱。这是我第一次吃木姜子调味酱，口感鲜美、香辣可口，拌饭味道一绝。我没想到木姜子除了做成油还能做成这种美味，我就想，以后我自己也要做木姜子酱。
从若干前开始，我常常跟着驴友们在秋冬季节到户外徒步登山。春天和夏天极少去山里，一是春天绵绵细雨特别多，二是天气变暖怕遇到蛇。有一年三月份，遇上周末是艳阳天，驴友们就相约去县城周边踏春赏油菜花，在郊区一条小路附近，我们遇见了一株开满黄色小碎花的树，花朵素雅而清新。驴友告诉我，这是木姜子树。终于见到木姜子树的庐山真面目了，当时我心里就想，等木姜子结果了，我要去采回家做成酱。
前年五月二十四日，我与三位驴友相约到山里摘木姜子，这个季节，山里已有蛇出没。听说蛇不喜欢风油精的味道，出发前我带了一瓶风油精，进山后就洒了一些在衣裤子上，我们尽量只在小路边采摘木姜子，此时的木姜子还很嫩，泛着油亮青绿的光泽。当我看见小路右边五米开外的草丛中有一棵木姜子树上结的果实特别多，把枝条都压弯了，我就心动了，我一边走过去，一边用顺手捡来的木棍敲打前面的草丛，嘴里还不停地念叨：我要去摘木姜子，请蛇大仙们让一让路……到木姜子树旁，我用最快的速度把木姜子从枝条上勒下来，一边勒一边还担心着脚下会不会突然冒出一条赤练蛇来，提心吊胆地摘了一会，终究不敢在草丛里呆太久，只得赶紧向小路上撤。回去捡掉叶子和细梗等杂质后过称，差不多有六斤木姜子，我分了三分之一给我的一位朋友，余下的再分出半斤蒸一会再晒干备用，其余的加入辣椒、姜碎、蒜米等用植物油慢火熬煮做成调味酱分装成几瓶，送了一些调味酱给朋友。第二天，我用自制的调味酱下面条，第三天，我用调味酱做了一碗焖炒鸭子，吃起来都格外鲜爽。这种来自大自然的馈赠，不管煮鸭，还是煮鱼、下面条，味道都巴适得很。《舌尖上的中国》中提到它“带有浓郁而神秘的香气，爱者食之如甘”。这些年，我每次请朋友来家里呷米擂茶，我都会把晒干的木姜子在擂钵里擂碎，与茶叶、生姜一起加入米擂茶里一起熬煮，吃起来回味无穷。
我们曾去贵州旅游过几次，发现木姜子是贵州人离不开的香料，就好比花椒之于四川人一样重要。有时候吃火锅，每个人的面前都会有一小半碗煳辣椒面，这种煳辣椒面里加入了焦香的柴火辣椒、木姜子粉、胡椒、大蒜等调料混合在一起，在食用的时候，再加上酱油、葱花和烧开了的火锅汤，搅拌均匀，激发出煳辣椒面的香气，再把食材在小碗里蘸一下，真是清香爽辣，好吃到停不下来。有一道很有名的贵州木姜子酸汤鱼，别有一番风味，其中的木姜子才是酸汤鱼的灵魂所在。
木姜子不经放，不及时处理的话，两三天就会氧化变黑，因此我在超市从来没见过有出售新鲜木姜子的，只有农贸市场经常能见到有人售卖，价格也亲民，去年我就直接在菜市场买了一点，这样就不用担心上山遇到蛇了。
从凤凰岛野炊回来后，我将采来的几枝木姜子花插在小水瓶里，端坐于茶桌前，烧一壶开水，抓一把洗净的木姜子花放进茶壶里，用一百度的沸水激发出木姜子花的味道，一边赏花一边品花，大概是木姜子花放多了，味道很浓，有辛辣有苦涩也有鲜香，就像五味杂陈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