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着总是要吃饭的,但总有一些食物,承载着生活和生存的酸甜苦辣,见证着时代的变迁。对我而言,那碗苞谷糊涂,便是这样的存在。
小时候,在老家,苞谷糊涂是我们日常生活的必须。那时,日子清苦,土地里长出的苞谷、红术等杂粮,是一家人重要的口粮。当时的俗话说得好,郧西有三宝,苞谷、红薯、龙须草。反映了鄂西北一带物产缺衣少食的生活状态。每至清晨,阳光还未完全洒进小院,母亲就已在厨房忙碌。她熟练地从瓦罐里舀出几勺金黄的苞谷面,倒入滚烫的锅中。瞬间,厨房里便响起了“滋滋”的声音,那是苞谷面与热水相遇时奏响的独特乐章。
母亲手持一根长长的用树枝做的筷子,在锅中快速搅拌着,那苞谷面在她的搅动下,逐渐与水交融,变成了浓稠的糊状。随着炉火的跳跃,锅里的苞谷糊涂开始翻滚起来,一个个小气泡不断冒出,破裂,像是在诉说着生活的琐碎与平淡。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苞谷糊涂便端上了桌。那金黄的色泽,就像秋日里田野里成熟的苞谷,散发着质朴而温暖的气息。轻轻吹散热气,舀起一勺放入口中,软糯的口感瞬间在舌尖上散开,带着淡淡的香甜。那时,吃苞谷糊涂,纯粹是为了生存活命。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它填饱了一家人的肚子,支撑着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忙碌的日子。
记得农忙时节,太阳高悬在天空,炽热的光芒烤着大地。一家人在田间辛苦劳作,薅草锄禾松土高度的劳动强度,汗水湿透了衣衫。等到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一碗热乎乎的苞谷糊涂,便是最好的慰藉。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喝着,那浓稠的糊涂顺着喉咙滑下,暖了胃,也驱散了身体的疲惫。那时候,只能是偶尔吃点白米细面,生活虽苦,但有这碗苞谷糊涂,心里便觉得踏实。
后来,离开了家乡,参加工作生活条件越来越好,餐桌上的食物也变得丰富多样。各种各样的美食琳琅满目,整天的大米饭精面食,大鱼大肉,但吃着吃着吃出来了“三高”,让人常常想起那碗久违的苞谷糊涂。
有时候早上在一家小饭馆里,看到菜单上有苞谷糊涂。那一刻,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迫不及待地点了一碗,当它被端上桌时,熟悉的色泽,熟悉的香气,瞬间将我拉回了童年的时光。
轻轻抿了一口,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可心境却已截然不同。此时吃苞谷糊涂,不再是为了果腹,而是为了追寻那份遗失的美好,为了在忙碌的生活中,寻得一丝宁静与慰藉。
如今,偶尔闲暇时,老婆也会动手煮上一碗苞谷糊涂。在厨房里,看着那金黄的苞谷面在水中慢慢翻滚,思绪也随之飘远。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灶台上,像是为这平凡的场景镀上了一层金边。
老婆搅苞谷糊涂的水平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煮出来的糊涂不稠不稀,不干不液。煮好的苞谷糊涂,被盛在一只白瓷碗里,放在餐桌上,碗中糊涂垂涎欲滴,挂在碗边,而又不坠,象极了悬挂的金黄色的冰川,也如县城南的悬鼓青帐,观里的有一巨石挂在岩层间,千百年来悬而不坠,坠而不落。惹很多人赞叹不已。
我坐在桌前,静静地看着它,那升腾的热气,模糊了我的视线,却清晰了那些关于过去的记忆。小时候,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吃着苞谷糊涂,虽然简单,却充满了欢声笑语。如今,一个人品尝着这碗糊涂,心中多了几分感慨。
生活就像一场漫长的旅程,我们在不断前行的过程中,经历了许多的变化。曾经为了生存而奔波,如今为了生活的品质而努力。那碗苞谷糊涂,就像是连接过去与现在的纽带,它见证了我的成长,也见证了时代的发展。
在这繁华喧嚣的城市里,有时候,会觉得生活就像一团乱麻,让人疲惫不堪。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那碗简单质朴的苞谷糊涂。它没有华丽的外表,没有复杂的制作工艺,却有着最纯粹的味道,最温暖的力量。
就像有句话说的:“真正的生活,不在繁华的都市,而在平凡的日常里。”这碗苞谷糊涂,便是我平凡日常里的一抹亮色,它用简单的方式,告诉我们,生活的真谛,或许就藏在这些最平凡的事物之中。
如今,再吃苞谷糊涂,每一口都是对过去的怀念,对生活的感恩。它让我明白,无论生活如何变迁,那些曾经陪伴我们走过艰难岁月的东西,始终有着不可替代的价值。
一碗苞谷糊涂,慰我平生。它是生活的馈赠,是岁月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