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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世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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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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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水西的上津古城

古城是有故事的,只是有些久远陈旧了,就像是冬天退了色的大盘山,偶尔的泛着青色的松树还有点青春洋溢的样子。

上津古城是一枚上了锈的铜钱,静静躺在鄂陕交界处的南北通透的山坳里。东边的大盘山是倒扣的青瓷碗,西边的金钱河如揉皱的银色的丝绸缎子,它们在晨昏线交界处相遇,在朝秦暮楚的时空交集。把千年时光揉成了一方古城的炊烟。

每天清晨,有晨雾是从大盘山间里飘出来。居住在半山老头刘文明总说,这雾气是山神呵哈出来的,把石头都染上了茶碱色。

我小时候经常去山上割草,常蹲在青石板上看雾起,起初只是山坳里泛白,像打翻的豆浆,慢慢就飘到半山腰,把松树的轮廓润泽得模糊。待太阳爬过狼洼,雾气又忽然散了,露出满山的野杜鹃,红得好像是把胭脂粉泼在了画布上。

金钱河的脾气捉摸不定。尽管修建了玉皇滩水库,但夏天涨水时,它会把上游冲下来的枯木、杂物卷成漩涡,像在玩杂耍。

满河的洪水漫过了红卫堤。上津人总爱说金钱河是有灵性的,有一年有人在河边洗衣,木盆被浪卷走,眨眼工夫又漂了回来,里面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这是河神给的见面礼。"洗衣人把鱼装进竹篓,波纹里映着她眼角的深深的笑纹。

古城的巷子像迷宫,九进九出的小街小巷,青砖墙缝里的苔藓总带着水汽。

午后常有穿蓝布衫的学究老人康满印坐在门槛上,带着圆圆的石头眼镜,翻着一本古书,在摇头晃脑的诵读着:“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嗟夫!"。经常拦住城里学校放学的学生问一些古诗词等方面的知识,比如说正月的正明明是个‘正”字为啥读“珍”字。把小学生弄得面红耳赤。

闲暇之余用树枝在石板上画棋盘。棋盘没画完,屋檐角上的铜铃就叮叮咚咚响起来,那是风从大盘山垭口溜进来了,顺着城门洞满街道的溜达。

孩子们追着风跑过石板路,惊起满地麻雀,扑棱棱撞碎了满街的阳光。自然也没有人陪他对弈了。

我最喜欢黄昏时分的向东眺望。夕阳把大盘山染成金黄色,山体的起伏跌宕变成明暗交织的琴键。

古城西岸的金钱河也被镀上金边,波光粼粼的水面像是撒了一把碎银子。

撑船的薜长腰说,这是山神和河伯在交换信物。他抽着旱烟袋,烟圈飘向河面,惊起一只白鹭,翅膀掠过水面时,扇带起一串金色的涟漪。

春天的金钱河变得温顺。女人们蹲在天子渡口旁边捶打淖衣,棒槌溅起的水珠里映着蓝天白云,真的是如诗如画,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男人们把小划子撑到河心,撒网时的吆喝声惊飞了芦苇丛里的野鸭。小黄爱去金钱河钓鱼,他总说:"鱼咬钩时,竿子会唱歌。"有次钓到条红尾鲤鱼,它在阳光下挣扎的鳞片,像散落的满天星星。

秋天的大盘山换了金装。野柿子树挂满红灯笼,山核桃在落叶堆里咧嘴笑。

拾柴的老人背着竹篓穿行林间,枯枝断裂的脆响惊起松鼠活泼乱跳。

金钱河的水长年是清澈见底的,水质一直保持在二类以上,为南水北调贡献的优质的河水。能看见河床上的鹅卵石在跳舞。洗衣的姑娘们挽起裤脚踩水,脚丫子搅碎了满河的云霞。

冬雪覆盖大盘山时,金钱河的近岸平水处有时候也会结点薄冰。

孩子们在冰面上打滑,拿着木棍子东敲敲西打打,笑声震落了红卫堤岸线柳林枝头的积雪。

城外四街的老周的茶馆却热闹起来,炭火烧得旺旺的,茶碗里浮着橘色的菊花,白色的茉莉,翠绿的上津贡茶。

聊天人说起早年大盘山土匪的故事,说他们把财宝埋在佛爷洞里,被金钱河的浪头冲得七零八落。"河里的石头,说不定就是当年的银元宝变的。"他的话让窗外的水面似乎都闪起了银光。这也成了金钱河的来历传说之一。

去年清明我回古城老家,发现老周的茶馆变成了民宿。玻璃窗擦得锃亮,屋檐角的马头墙上的铜铃换成了玻璃风铃,在风的吹拂下发出了叮叮叮的声音。

金钱河原本是没有过河的桥梁,为了方便到佛爷洞朝拜,当地的人组织架起了观光的平阳索道桥连接河东西两岸。

河道里时有游船突突突地驶过,惊得白鹭齐齐的双飞。大盘山上的野杜鹃红艳艳的开着,只是赏花的人多了,拍照的咔嚓声盖过了花瓣飘落的声音。

很早之前,两岸人过河是靠一艘木船,没有动力全靠船工的一支撑杆在金钱东西来往,那个时候过河费单趟一毛钱,坐船比过桥好玩些,船上的人手可以伸进水中,撩拨水花。

离开老家那天,我又蹲在青石板上看雾起。

山坳里泛白的雾气,依然涨到半山腰就散了。

只是这次,我看见雾里有无数个老周、王婶、父亲的身影,他们在雾中若隐若现,朦朦胧胧像被揉进时光里的水墨画。

金钱河的浪声传来,依旧是哗啦啦的笑声,只是这笑声里,多了些我听不懂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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