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歌（外3首）

山 歌

阿妈说，先有山歌，才有山妹

山妹没洋娃娃，但有山歌

山歌背在背篓里

大山的鸟儿，长着山歌的翅膀

飞呀飞呀

一座座山，水般流淌

春天，杜鹃花满山坡

山歌越来越醉人

嘿！山都走不动道了

直到一天，山歌更嘹亮

那是放羊小伙儿的回响

满山的石头，越发听得呆住了

一个牵驴的男人

也喜欢挠心的山歌

用五十斤粮票，要把山歌带到远方

山垭口的山歌，如泣如诉

山妹滚下驴背，风一样钻进了深山……

从此，风中常传来山歌

窝棚

山顶，蹲着个窝棚

静静的炊烟，像用羊毛捻出的线

一块石头，呆立

把耳朵交到路的尽头

林木荒草不约而同地封锁了消息

目光总撕不开，黑的山恋……

火塘灭了，又亮

山雀一次次从高处掠过

仍不见猎人归来

溪水，淡淡流淌

月色，溶解浓愁

空旷啊！令寂寞在白天也会疯长

终于

林中窜出条心一样雀跃的狗

拳头，擂着厚实的胸脯

咒：挨千刀的！

又说：葫芦里温了酒

满天繁星，窥视着发生的一切

大山

大山沉默、实在、温心

大山是磨盘的轴，是山雀的窝

大山天天出门

悬崖上有草药

路是长长的葛藤

新的一天

大山刚挎上羊皮囊

她把大山的手放在肚皮

那里有了小山

傍晚大山才回家

她开始讨厌太阳，喜欢月亮

时间久了，以为日子就这样

直到一天，大山没回来

她奔跑、哭喊

太阳都被她喊出来了，大山还没回来……

从此，她天天出门

背篓里放着咿呀的小山

埂子

余辉，点燃烟锅

一明一暗画的弧

把繁茂与荒芜、农事与闲暇分开

沧桑的目光，蹒跚在断断续续的埂子

那里拢着往年或宽或窄的收成

那天记不清了，只记得落日也替农事画上了句号

埂子上走来，拄杖的女子

像一头受惊的小鹿，撞进了小伙儿的胸膛

从此，藤蔓上结了一串瓜

种桑养蚕的背影，镀了金

人生，如是

生灭，只隔着条埂子

埂子底下的蟋蟀，等不得天黑

把一颗颗眨巴眼睛的星星，唱落

落入黑咕隆咚的，另一个神密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