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晨起推窗，忽觉空气里浮动着一种异样的清润。这才惊觉，原来秋天已悄然潜入了人间。

初秋的天气，是颇有些古怪的。昨日还热得人汗流浃背，今日一早起来，竟觉得有些凉意了。这凉意并非凛冽，也不是刺骨，只是悄悄地钻入人的衣袖，使人不自觉地缩一缩脖子。

树叶尚绿，却已不如盛夏时那般油亮了。叶尖微微泛黄，仿佛被无形的火焰轻轻舔过。风来时，它们便沙沙作响，声音比夏日里干涩些，也清脆些。偶有一两片早衰的叶子，耐不住寂寞，便飘飘荡荡地落下来，在灰白的水泥路上打着旋儿，终于静静地躺着不动了。

街上的行人依旧匆匆。女人们还穿着夏装，只是肩上多了一条薄薄的披肩；男人们则大多换了长袖衬衫，领口的扣子也扣得严实了些。小孩子跑过，手里捏着一根冰棍，舌尖舔着，却忽然打了个喷嚏，于是母亲便从后面赶上来，往他手里塞了件外套。卖菜的老妇坐在小凳上，面前摆着新挖的花生，壳上还沾着泥土。她并不吆喝，只是静静地坐着，偶尔用枯枝般的手拂去花生上的土粒。有人来问价，她便伸出三个指头，眼睛却望着远处的天空，仿佛那里有什么更值得看的东西。

黄昏来得比夏日早了。五点钟的光景，太阳已经斜挂在西边的楼顶上，光线变得柔和而金黄。这时的阳光最有意思，它把一切都镀上一层金色，却又不像夏日那样刺目。人们从办公楼里涌出来，踩着这金色的光，各自归家。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水泥地上蜿蜒着，像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

傍晚时分，天色暗了下来。西边的云霞染着淡淡的橘红，不似夏日火烧云那般浓烈，倒像是被水稀释过的颜料。路灯亮起时，飞虫们绕着光柱飞舞，只是数量明显少了。街边人家的窗户亮着灯，隐约传出电视的声音；路灯下，几个老人坐着下棋，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初秋便是这样，它不像春夏那样张扬，也不似深秋那般肃杀。它只是悄悄地来，带着几分羞涩，几分从容，在人们尚未察觉时，已经改变了周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