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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蛙鸣声声
似一张白纸，又如一面蓝镜
天空，干净、透明
每每雨过天晴
一道彩虹，灿烂西天空
而此刻，池塘里的水
像刚刚从一场浩劫里脱身，小心翼翼安抚着波纹
蛙鸣声声
把暮色豁开一道缝
人间，那么多目光
那么多聆听
那时村庄
一声声
知了，知了
撕碎夏日午后的宁静
一片小树林
纳凉毒辣辣的阳光
一只只小板凳上
坐着陈年旧事和稻花香
一把把蒲扇
摇出老槐树下的家长里短
一壶老酒香
熏软了黏稠的热浪
知心话像溪水
在小树林的阴凉里流淌
发自肺腑的笑，爬上高高的树梢
惊飞一声声“知了”
一群人
俘获一个夏天
一只只鸟
在树和树中间穿针引线
那时村庄
是挂在老榆树上的月亮
磨刀匠
磨——剪子喽，锵——菜刀
清晨或傍晚
一声长腔，韵味十足
走街串巷
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孺
一声声，喊出来
街头巷尾，哪儿唤，哪儿站
像一块砖，不问前程，专门为堵塞漏洞而来
一条白围裙，比白云白，裹紧实实在在
一块磨刀石上，溜骡子，溜马
霍霍霍，三下五除二
让一把旧剪子或一把旧菜刀重焕锋芒
剪子飞快，菜刀铮亮
夕阳斜照时，他的影子越拉越长
追随他远去的方向
一群孩童，匠心萌动
一声声长腔，学得有模有样
磨——剪子喽，锵——菜刀
没有月亮，没有花
屋外没有，屋内也没有
月亮和花，躲进
高高的山峰和墙那边不出来
任凭谁，千呼万唤
而一盏煤油灯，只消
一根火柴轻轻一划
就立竿见影
一屋卑薄的亮
一架织布机，更像一个花匠
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
唧唧、复唧唧——
把一朵朵布纹里的牡丹催开在贫瘠上
没有月亮，没有花的日子里
爹、娘，我和妹妹
以梦为马，在纺锤的弧线上
垂钓一轮，又一轮光华
乡村少年
柳条编的军帽往头上一扣
田埂上，他喊的“一二一”震天响
脚步踏醒沉睡的操场
夏日小河沟渠里
摸鱼、涂泥巴，扮龙王
水花炸开，溅湿了童年的衣裳
秋风里，他溜进果园
一手摘桃，一口啄枣
竹竿挥过，笑声撞落一地金黄
寒冬怂恿他爬上树杈
掏鸟窝、赶牛羊，雪地作画
歪斜的脚印，是冬天盖下的印章
一个人堆雪人，与风对峙
柴草压弯稚嫩的肩膀
拉车的绳，勒进冬天的风中
灰麻雀
篱笆围拢的院落里
清风徐徐吹来
两只灰麻雀，吹着口哨
在土里刨食阳光，忽而腾空
划出一道向远的弧线
妹妹编花篮
我伏在砖堆儿上，作业本摊开
一只猫在墙头上巡逻
一只狗蹲守门口
唯恐，谁被谁偷走
黄昏时分，炊烟袅袅升起
母亲端出一筐窝头
稀饭在四方小桌上漾开圆晕
吱呀一声——牵牛归来的父亲
正轻轻推开篱笆院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