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鸫＂叫早＂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在每一个崭新的日子里，我们一家人的生活，总会在阳台外灵动的鸟叫声中欣然开启。

去年12月中旬的一天凌晨，天还黑漆漆的，睡梦中的我被“叽叽叽”“啾啾啾” 连续不断的鸟鸣扰醒。以往，也经常有麻雀在卧室窗外叽叽喳喳，不过很快就会飞走。我本以为这次的鸟儿也是短暂停留，没想到刚睡着一会儿，就再度被吵醒。睁眼一看，天色已亮，我带着些许烦躁，推开窗户一探究竟：到底是怎样的“肇事者”，如此不懂体谅、扰我清梦？刚推开窗户，只听“啾——”的一声长鸣，两只黑色小鸟一前一后振翅如离弦之箭，迅速飞落到楼东侧的香樟树上。我探头瞧去，发现窗外的空调机位与护栏之间，不知何时有了一个鸟窝——看来，这两个家伙 “盯”我好久了，是铁了心想与我做邻居。

翌日清晨，那熟悉的声音再度如约而至，鸟儿开启了它们的“演唱会”模式。我决定不打开窗户，只轻轻拉开飘窗西侧窗帘悄悄观察：这两只黑鸟形似乌鸦，但体型比乌鸦小得多，嘴巴是鲜亮的黄色，眼睛有“黄眼圈”，它们的黑爪子牢牢地抓着空调外机防护栏，鸣叫时昂首翘尾，透露出机警灵动的气质。

究竟是什么鸟？我心生好奇，拍照查阅资料后得知，原来它们叫“乌鸫”。这乌鸫可大有来头，不仅是国家“三有”保护动物，它还有个雅号叫“百舌”，能模仿多种鸟类的叫声，堪称鸟界的“歌唱家”。

这么神奇吗?我静下心，仔细聆听乌鸫的叫声，“叽啾叽啾”“啾咭咭叽叽”“喳喳叽啾啾”……短短一分钟内，竟能听出七八种不同腔调。声音长短不一，但清脆悦耳、激情嘹亮、婉转多变、抑扬顿挫。真没想到，这两只黑不溜秋、模样普通的小鸟，真有这般鸣叫的绝活儿！颇有“间关莺语花底滑”的诗感，令我由衷为它们点赞。

知晓这些后，我对这两只每日为我们“叫早”的乌鸫态度有了180度大转弯。从起初的嫌弃吵闹，到后来满怀好奇，再到如今满心喜爱、呵护有加，这过程可谓跌宕起伏。

虽说与鸟为“邻”才短短几个月，我却已养成每天早晨躺在床上静静聆听鸟鸣的习惯。听，那“叽啾叽啾、啾啾”恰似破晓时分穿透薄雾的第一缕晨光，清亮而俏皮，灵动地穿梭于静谧的空气中，瞬间点亮了整个清晨；那急促的“叽咯叽、叽咯叽”像是在催促我“快起床”，又好像在警示我再不起床就“迟到啦”；那“啾咭、啾咭——吱”，仿若清澈湖面泛起的层层涟漪，悠悠地荡漾开去，带着一种能抚平人心的静谧力量；那“啾啾、啾啾、啹啹”宛如古巷深处孩童们欢快的嬉闹声，你追我赶，喧闹而充满活力，让四周的氛围也跟着热烈起来；那“叽叽叽——啾”，好似小鸟遇到开心事，正兴奋地与大家分享；还有那“咭、咭、咭、咭——啾咭——”又仿佛在悠悠诉说鸟儿一生的坎坷，情到深处，还带着些许“情绪”的那种……细细体会，饶有趣味。

乌鸫的声声啼鸣相互交织、缠绕，变幻莫测，清脆得仿若能敲碎尘世的喧嚣，婉转得如同编织着梦幻的绮罗，抑扬顿挫间恰似奏响命运的交响，叫我不知不觉就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有了这两位极具演唱天赋的邻居，我不再将它们的鸣叫视为扰人清梦的噪音，反倒觉得是大自然馈赠的美妙乐章。为了不打扰它们，自从去年发现它们后，我家的空调就再没开过，生怕电机声惊扰了这两只小精灵。现在，每日聆听鸟儿歌唱，已经成为我们一家人生活中的一大享受。

渐渐地，我也开始关注起各类鸟儿：在小区树林里，我循着声音寻找乌鸫的踪迹，看它们引吭高歌、自在翩跹的模样；在自家客厅，瞧珠颈斑鸠昂着头、迈着笨拙步伐，偷偷到我家阳台外侧的铁架上偷吃花盆里大米时那憨态可掬的样子；在河边，看白鹭静静伫立、耐心等待时机，而后突然出击啄住小鱼的精彩瞬间；在单位小花园里，观察“头戴羽冠”的戴胜鸟在草丛中觅食时的机警姿态……与鸟儿相处的点滴时光，让我领略到大自然最纯粹和最可爱的一面，而每一种鸟儿都独具魅力，它们的生活也充满趣味与智慧。

在观察鸟儿的过程中，我仿若踏入一个全新世界，那里没有烦恼、没有喧嚣，身心与自然完美交融。大自然宛如一位神奇的治愈师，当我们用心去感受、去保护它时，它便回馈我们无尽美好。乌鸫的歌声，还有鸟儿种种有趣行为，重拾了我那份童真好奇心。这份好奇心，让我对生活有了更多热爱与期待。

如今，每日清晨，我都会满心欢喜地等待乌鸫“叫早”。那熟悉的声音，就像老朋友的亲切问候，温暖而贴心。乌鸫的“叫早”声，已然成为我们一家人生活中最动听的旋律；鸟儿们的翩跹身影，亦是我们眼中最亮丽的风景。(张登峰2025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