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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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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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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深处隐汤城

伴着溪涧的清响,沿着逶迤的山间公路,我们驱车驶向峡谷深处。

四十余年前,有位身着素色连衣裙、足踏绛红高跟鞋的时髦少女,跟着从她父亲的连队退伍的未婚夫,历经车马劳顿、几番辗转,站在了武义竹客村外的峡谷口。她仰望着接天苍翠的峰峦,攥紧了手中绣着并蒂莲的绢帕,心中一片茫然——前方山影重叠处,便是她心中的城?便是她命定的归处?高跟鞋无法走进这连绵的山峦,她的未婚夫就背起她,翻越这十多里的山岭,将满山的松涛化作了迎亲的笙箫。她终于来到了她未婚夫的家——松阳县汤城。

汤城非城——不过是栖居在云岚深处的数十户人家。

村口碑记:“浙之西南,仙霞之麓,汤城源者,处松阳之怀。虽层峦叠嶂,清溪激湍,然衢金古道纵横其间,商旅络绎,檐马叮咚,栈铺客满,人声若市。古有汤氏先人择此阑坑而居,见九龙戏珠于前,石狮镇守于内,五龙盘桓于后,山川蕴秀,草木清奇,群山环绕似城,故名汤城。”

车至峡谷腹地,但见一座石垒的城门横亘路中。登临城垣上,只见一泥墙黛瓦的村落枕着东西峡谷,在烟岚中渐次铺展。屋舍沿溪涧南北两侧随山势层叠攀升,高低有致,斑驳无饰,裸露着原始的肌理。城门北依山岗,古松擎天,虬枝直指霄汉;南临溪涧堰坝,流水发出“哗哗”的声响。凤凰廊桥跨水而立,坝内围半亩清潭,潭心浮岛蓊郁,似天然的盆景,“倒影入清漪”。

穿过廊桥,但闻山涧潺湲,如鸣佩环。沿山脚古道过圆潭,跨溪涧,见一对年过花甲的夫妇正在田垄间挖收土豆,同行的作家朋友泊也说是他的舅舅和舅妈。

田土乌黑松软,地头和畚箕里集着些土豆,个小,是老品种。说是收晚了些,有些烂掉了。临着土豆地的是村头水泥地小广场,中有一男子在捆扎一大堆嫩树枝,说是铺西瓜地用的。小广场边上植着四五棵桃树,桃枝低垂,青果已染胭脂色。摘一颗,掬涧水,浣净轻咬,硬而清甜。泊也说,再过十天半月,桃子就熟透了。

沿溪涧石径上溯,堰坝一道又一道,水调悠长。涧边长着些蒲儿根、垂盆草,正开着黄花。一门前老瓮,植一映山红,花稀红艳。犬吠穿巷。迎面走来一老农,身着迷彩服,裤膝打着补丁,高筒雨鞋沾着新泥,手捧一把洗净的苋菜,腰系一个木刀匣,匣内插柴刀一把,微笑无语而过。不一会已至村尾,我们回转身,缓步而下,看见刚才在小广场捆扎嫩枝的老农已弓臀弯腰,背着一大捆嫩枝而来,头几乎已被绿叶埋没。

转入北巷,我们的脚步惊起了鸡鹅喧嚷,竹林下“嘎嘎嘎”“咯咯嗒”的叫声此起彼伏,真有些“鹅声如潮鸡司晨”的味道,倒衬得这山居愈发的清寂。墙上,一条“提倡晚婚晚育”的标语依然清晰未损。

泊也踅进了一民居,连声喊:“外公,外公。”里屋便迎出一老叟,小个,清瘦,微笑。门前养着一排的百合和兰花。泊也说,他外公已经九十六岁,我有些讶异。

辞别了泊也的外公,向下,一棵两百多年的榧树挤破了墙角,古树苔衣苍翠欲滴。忽闻走在前头的杨荻老师轻呼“涓涓细流”。但见墙根下,一眼泉水浅而清冽,上浮一片苔藓,几丝细如麻线的泉水从岩壁的缝隙里缓缓流出,真有些“泉眼无声惜细流”的韵味。

泊也感慨:汤城鼎盛时百廿人口,而今长守故土的,只有六位白头了,其他的人都已下山脱贫,只有他们不愿走。我们此行,竟已逢其五。我想起了那个被背进汤城的退伍军人的媳妇,很想知道她后来的故事,也想知道她现在的状况,问泊也,泊也笑而不语。

路边栓着两只白色的山羊,在吃草。

山风里,我们驻足回望,感觉这山围水绕的村落,就似陶公笔下“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桃源遗珠,在时光的深处静默,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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