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齿留香苋菜包

端午节时兴吃粽子，但在我的记忆中，我家过端午节能够跟风吃上粽子，是改革开放后的事情。在此之前，不仅我们家，整个生产队，也没有人能吃上粽子。那时农村经济困难，市场上也难以见到粽子，对农民来说，吃粽子无疑是一种奢望。

然而，端午节毕竟是中国人的传统佳节，过节总得吃点好的。既然吃不上粽子，那就选择其他美味的食物吧。于是，吃包子就成了我家的不二之选。自打我记事起，我家过端午节，就是吃苋菜包子。

实际上，那时过端午节，吃包子也是一件难事。做包子离不开肉，但那时物质极度匮乏，肉是一个问题，做馅的蔬菜也是一个问题。

那时候没有专业养猪户，农家普遍一年喂一头猪，养猪少，养的时间也长，只有到了年关才宰杀，而且肉质瘦弱，没有多少肉。平时即使有钱也难以买到肉。过节时，家家都想吃到肉，但食品站只杀了那么几头瘦猪，根本满足不了所有家庭的需求，买肉简直就像抢肉一样。我曾跟父亲端午节那天去公社食品站买肉，我们去得很早，但食品站柜台前已经挤满了人，起初大家还排队，但柜台门一打开，秩序就乱了，人们一窝蜂地涌向柜台，瞬间柜台前人重人，压在最里面的人不断发出痛苦的叫嚷声。

肉买到了，做包子算是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则是蔬菜。不可能做纯肉包子，得搭配蔬菜，而且是很多蔬菜，美其名曰肉包子，实际上肉很少。端午节时，地里的蔬菜也很少，南瓜还没长大，四季豆才刚长出嫩角，农家的蔬菜正处于青黄不接之时。嫩南瓜和四季豆做包子馅，那当然是最好吃不过，但那时很少有人家能在端午节吃到嫩南瓜馅或四季豆馅。那用什么做馅呢？自然也有好东西，那就是苋菜。吃苋菜正当时。

苋菜是不需要特意种植的。只要头年地里有苋菜，留了苋菜没拔尽，苋菜结籽，秋天风一吹，地里就落满苋菜籽，来年春雨一滋润，苋菜就冒芽。是红苋菜，密密麻麻红一大片，让土地突然间生动起来，靓丽起来，成为一道风景。

到了端午节，红苋菜正好长到半尺长，嫩嫩的，正是吃它的好时候。它仿佛就是为端午节而生。端午节那天，一棵一棵连根拔起，拔一大抱，清水洗净，切细，与肉及一应作料拌和在一起，就是美味的包子馅了。有人说苋菜要焯水，但我家的苋菜从不焯水，就那么生切生拌。

蒸熟的苋菜包子，尖口处往往会渗出一些油汁，红红的，那是混合了红苋菜的汁液，宛如少女额头上点了胭脂，别有一番妩媚；同时也特别引人垂涎。品尝一口苋菜包子，口感细腻嫩滑，还带着一股自然的清香，味道鲜美无比，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享受，即便时间过去许久，仍让人回味无穷；那红色的汁液粘在唇上，仿佛涂了口红，让人看起来更加美丽。

据说，苋菜含有多种维生素和矿物质，具有清热解毒、利尿除湿的功效，吃苋菜包子，既饱口福，也蕴含端午节驱邪祛毒的意义，可谓一举两得。

如今，人们吃包子已不是难事，端午节的馅材也丰富多样，但每年端午节，我家仍喜欢做苋菜包子。吃着那红苋菜包子，仿佛是与真爱朋友的又一次约会相拥，那种喜兴愉悦的感觉，是不可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