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柿子红

“秋来柿子红，似火映晴空。”深秋时节，正是家乡的柿子纷纷成熟的季节。柿子树上，那红彤彤的柿子挂满了枝头，像一颗颗红玛瑙一样，鲜艳夺目。一见到红柿子，我的心就飞进了孩童时代，飞到了我的家乡。

我的家乡在离县城西郊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庄。儿时的记忆大多已经影影绰绰，模糊不清，而家乡的那片柿子林却铭刻在我的脑海中，至今仍记忆犹新。

这片柿子林在村庄的北边。从柿子林再往北走一二十米就是当时横贯西平县东西的省道——西舞（西平至舞阳）公路。小洪河紧贴村后的西舞公路蜿蜒东流，昼夜不息。这片柿子林其实并不算大，占地大约两亩，有十来棵柿子树。不过，柿子树的树龄都很长，有几棵树围大得需要三、四个孩子手拉手才能抱着。虽然这里算不上什么风景圣地，但是却成了大人孩子们必去的地方之一。因为，当时村里唯一的代销店和卫生所就在村后的公路北边，去代销店和卫生所要经过这片柿子林。特别是到了夏、秋两季，这片柿树林成了村里孩子们的乐园。孩子们去小洪河里洗澡前、洗澡后，都要到这片柿子林里光顾光顾。有几个调皮的孩子一看到树上哪个柿子红了，就爬上去摘着吃。有的在树下用砖头、土块对着红柿子去投。投下红柿子后，争先恐后地去抢。谁先抢到红柿子后，就急不可待地往嘴里吃，生怕被别人抢了去。有时候孩子们会因为一个红柿子你争我抢，甚至大打出手。每当这时，就会有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太婆闻声后，扭着小脚底板，声音嘶哑地高声吆喝着朝这边赶来。孩子们一听到老太婆的吆喝声就会一哄而散，四处奔跑。听不懂老太婆吆喝的都是啥。因为从我记事儿起，就听这里的孩子们叫她“疯老婆儿”。论辈分，我该叫老太婆为刘奶奶。这片柿子林其实是本村一户杨姓人家的，因为他们一家人在县城工作和居住，很少回来，家里没人顾上这一头。“疯老婆儿”刘奶奶就把这片柿子林当成了她自己的财产，在柿子林下用木棍、玉米杆搭起一个简易的小棚子居住。家里人也许因为刘奶奶是个“疯老婆儿”，因此，也不多管这闲事。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孩子们每次都趁“疯老婆儿”不在时，肆无忌惮地在柿子林下“发飙”。我是一个生性胆小的孩子，既没有爬高上低的本领，也没有投石击鸟的能耐，更怕“疯老婆儿”刘奶奶在屁股后面撵着“疯”吆喝。每次看到别人吃鲜艳的红柿子，心里就痒痒的，直眼馋。有时候连做梦都梦见自己走在柿子林下，捡到了落下来的红柿子吃。

我爱吃红柿子，母亲也喜欢吃。有一次，我从县城回家看望父母，母亲无意间对我说，啥时候见城里卖红柿子了给她买几个尝尝。母亲不经意的一句话却烙在了我的心里。那年秋天，我趁着一个星期天，专门买了一兜儿红柿子，骑着自行车匆匆赶回老家给母亲送去吃。当时，红柿子在树上自然长熟的不多，所卖的红柿子大都是人工烘制的，皮薄易烂，不易存放。等我骑车到家时，挂在自行车把上的红柿子挤烂了一兜儿。好不容易才捡出来几个烂得轻的给母亲洗洗吃。后来我把母亲接到了县城居住，每到柿子成熟的季节，我就隔三差五地给母亲买来红柿子吃。特别是在她去世前的几个月，我给母亲买来红柿子后，把她从床上扶起，用轮椅把母亲推到房子外面，扶着她在走廊里来回走走，晒晒太阳。然后挑一两个红柿子剥了皮，拿给母亲吃。每当我看到母亲用颤抖的双手拿着红柿子吃的情景时，就禁不住热泪盈眶。

“落日西风捲白沙，关山万里客思家。芦花雁断无来信，柿子霜红满树鸦。”又到了家乡柿子成熟的季节。每当我看到街上卖的红柿子时，就想起了我的母亲。可是，母亲离我而去已经10周年了。望着街上琳琅满目的红柿子，五味杂陈汇集于心。回顾几年来我写给母亲的诗，酸楚的泪水再一次涌出眼底。记得母亲弥留之际，我守在母亲的床前，一边给她擦着眼角的泪水，一边泪如雨下。万千思绪汇集成一首《夜语》：“慈母卧床弥留中，心急如焚恨无能。仰天长啸空悲叹，不见医圣张仲景。夜阑人静乾坤空，茫茫天宇月不明。神医华佗哪里去？但闻钟表滴答声。”此情此景，难以言表。为娘守灵的那几天，我怅然若失，痛苦不堪，泪水婆娑，吟咏《为娘守灵》一诗：“为娘守灵五更天，冬风萧杀天地寒。热泪滚滚翻作浪，阴阳两隔呎尺间。遥想当年小童顽，寸步不离娘不烦。娘亲撒手离人寰，宛如风筝断了线。”2016年的母亲节那天，我念母心切，心生慨叹：“夏雨蒙蒙涤浮尘，母亲节里想母亲。别人慈母厅堂在，我母音容梦中寻。擦拭眼泪念母恩，感恩母爱泪纷纷。劝君堂前多尽孝，莫待亲去留遗恨。”每年春节来临之际，我都要到母亲在我家居住过的房间里打扫打扫，往往一边打扫，一边情不自禁地泪如泉涌。2017年春节，我又去打扫房间，写下了《每当我从娘的门前走过》这首小诗，聊以慰藉。“门还是那扇门，窗还是那扇窗，这里住着俺的亲娘。每当我从娘的门前走过，都忍不住回头张望：娘的拐杖倒了没有？娘坐的沙发脏了没脏？娘吃的钙片还有没有？给娘剥的桔子尝了没尝？轻些啊，轻些！别惊扰了亲娘。或许娘正在那儿梳理思想，或许娘亲刚入梦乡。娘已入睡，多么安详。多想再给娘梳梳头发，多想再喂娘一口饭汤，多想再给娘剥个香蕉，多想再和娘拉拉家常！总觉得娘亲并未走远，总觉得娘亲就在身旁。轻些啊，轻些！娘已安然入睡，娘是那么慈祥。几回回梦里相见，几回回热泪盈眶。娘啊娘，不论海枯石烂，不论地老天荒，您永远活在儿子的心坎上！”

几天前，儿子去海南游玩时给我寄来了一箱海南水果。有大芒果、燕窝果、释迦果、百香果、莲雾、椰子、杨桃、芭乐果等。虽然有的现在在我们小县城的超市里也能买得到，有的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是这正如我孩童时代之于红柿子的感情一样，在我的心里有着不同凡响。这哪里只是一些普普通通的海南水果呢？她分明是儿子对父母的一片孝心啊！